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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观景,姜芙边行边在心里估摸着这太子府究竟能有多大,几处折角,几处弯道,凭着当日记忆走上那条通往暗牢的路上,记得是在一座假山后不起眼的一处角门后。

可脚步才榻上通往那头的垂花门便被青玉拦住,“太子妃,那边有侍卫把守,身上有刀有剑的,怕扰您清静。”

“方柳方大人也吩咐过,那地方晦气,都是男人,您去了多有不便。”

方柳的话就是崔枕安的话,什么晦气,只是不让她再接近罢了。

心下不爽,才迈出的步子只能收回。

没有崔枕安的命令,她根本见不到钟元。

这几日她愣是连这个名字都不敢提。

先前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寻了个机会将这满府的人都药死算了,她再与钟元远走高飞,可若当真这么做,怕是皇上定会掀了这世上每一寸地皮,抓到他二人再挫骨扬灰。

她想活,想堂堂正正毫无负担的活,而不是每日担惊受怕闭上眼就不知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钟元也是如此。

最好的结果便是还钟元一个清白,只要他能无恙离开,自己再逃脱便有得是机会。

负气似的在外走了一个中午,再回端云殿,已经出了满身的透汗。

一入内室,正见崔枕安不声不响坐在罗汉榻上,单肘撑膝,身子前弓,手里摆弄着那枚原本应该躺在姜芙枕底的天青色荷包。

见着那第一眼,姜芙眼皮一缩,第一反应是跑过去夺回,却又怕惹他怀疑,只转言道:“你何时来的?”

崔枕安手里摆弄着那枚荷包上的流苏,视线缓抬,盯在姜芙脸上,“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头发。”

“谁的头发?”

“我的。”

“你的?”他多疑,自是不信,“你荷包里装头发做甚?”

“安枕。”姜芙脑子转得快,瞎话张嘴就来。当初钟元给她头发的事方柳是知道的,若是崔枕安知道早就作了,他既没有,便代表此事他不知情。

“头发安枕?”

“七月不太平,阴气重,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一小段,放在枕下免做噩梦。”临了,她又加了句,“在一些杂书上看到的,怎么,太子殿下也想要?那你拿去,我再重新做一个就好了。”

太子殿下这个称呼让人心生不悦。

过于疏离,他不喜欢姜芙这样唤她。

“你过来。”崔枕安挺直腰身,朝她招手。

姜芙近前,目光却未敢再那荷包上多作留连,怕他起疑。

崔枕安一把将姜芙拉过坐到自己腿上,手捏住她的腕子,“你晚上常做噩梦?”

“是,几乎每晚都做。”

“为什么?”

他明知道为什么,却仍非要逼迫旁人讲出来。

姜芙不再回话,坐在他怀中,整个人僵直。

崔枕安这才将那枚荷包塞到姜芙手里,“别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一语双关,不仅指这枚荷包,更指旁的。

她看起来老实,不代表心中没想法。

先前闹那一场,看似逆来顺受,崔枕安隐隐觉着姜芙似在憋什么暗坏。

以她本性,倒是未必会用下毒暗害那样的手段,可是她若闹,崔枕安心里还有些底,一旦不闹,倒让人有些抓不准。

不过直觉一来,他认为姜芙从未放弃救那钟元出来。

“这可不是歪门邪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哪能知这民间的手法。”

听得出姜芙在讽刺,崔枕安环在她腰后的手臂一紧,掐在腰际上的手加了两分力,“母后有旨,明日在泽鸾青庄设宴,各家贵女皆来,你也得去。”

“我不去。”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是崔枕安强压在她身上的,她本不想,更不愿出头露面,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不去也得去。你现在是太子妃,这种场合往后少不得,何况这回是皇后娘娘亲自主场。”他一顿,“你那两位表姐这回也在宴请当中,你倒不想与她们叙旧吗?”

后一句,崔枕安讲的别有深意。

姐妹三人的前因后情,他在钟元那里听得许多,他倒是想看看,姜芙会怎么做,末了,又加了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当场扒了她们的皮都有我给你兜底。”

姜芙恨沈珊于沈瑛没错,可她不想仗势欺人,更不想仗崔枕安的势。未答话,只指尖儿绕着手里的流苏玩。

不容她再拒绝,崔枕安直言道:“一会儿我还得进宫去处理一些事情,今晚怕回不来,明天一早我回府接你。”

听他又要走,姜芙心中暗喜。

“姜芙,我且问你,从前你姑母待你如何?”他突然正色,问的话使人摸不到头脑。

过去的事姜芙自是不愿与他提起,姑母待她必然不好,可再怎么说也有血缘,念着这一层血缘,姜芙也不能讲的太难听,“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差。”

“你倒良善,她都能拉你去冲喜,还让你做眼睛,这也叫不差?”他几乎轻笑出声,眼尾上挑,“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是坏了,当初我不该冲喜,应该一早发现你的意图然后上报朝廷,哪还有今日。”

姜芙不服,恶狠狠地回嘴。

可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往大了讲是大逆不道,即便崔枕安此时心情不错,这也是他的死处。

“你说什么?”他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再说一遍!”

“生气了?”姜芙不怕,不仅不惧反而歪着头挑衅,“太子殿下本事通天,连这些话都容不下吗?我说的不是事实?”

眼前这人紧咬牙关,明显已经是怒极,却强忍了没有发作,只单手捏了她的下颚,却是悄用了些力警告,“这些犯上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落到旁人耳朵里,你必死无全尸。”

姜芙别过眼不去看他,却被人硬掰过脸,随之崔枕安便啃了上去,咬在她唇上的齿多用了几分力,以作报复,随而放开。

姜芙吃痛,眉眼挤到一处。

前次初尝,念及她初回,崔枕安没太舍得下力,这几日他忙的归不了府,偶得时间凑在一处,崔枕安心念稍动。

怀中一抹香气让他心乱,却碍于要事在身不得不将人放开。

强压了心里的念头,他掐着姜芙的腰将从腿上挪下来,“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下回不准再犯。”

姜芙抬手触了自己麻木的下唇隐隐摸得到一圈齿痕,心里骂街。

......

泽鸾青庄是皇后为宴请所设别苑,在宫中宴请劳师动众总是不便,便择了此处。

今日设席请的皆是名家公子与众家贵女,名为宴席,实为小郑后想要为几家保媒拉线。

只要出得了门的,在京的,年纪差不多的,身份也过得去的,几乎都在被邀行列。

姜芙一早便被崔枕安送到此处,因还有事在身,连马车也未下便直接走了,只应一句晚上来接她。

小郑后见了姜芙很是喜欢,得知崔枕安在京为质时她对崔枕安的照顾更是敬佩,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

她根本不知姜芙与崔枕安之间的纷扰,还当这二人是蜜里调油的良配。

姜芙也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个突然出现的贵人,姿丽无双,无数华翠加身仍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清冷气质,华贵却不俗,即便将她丢到人堆里,也能一眼便寻到。

醒眼却不扎眼。

这般女子,当初窝在沈府里,沈姜氏正也是怕她夺了自家女儿的风头,所以几乎让她闭门不出,从不见外客。

旁人只知沈家有个侄女,却不知年岁与相貌。

而今众人对得上号,皆纷纷感叹。贵人自是藏不住,如若明珠,蔽埋深海仍遮不住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