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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冥皱了皱眉,“这我知道。”

“笑死,你知道个什么呀你……”鲸脂人本能地又开始放嘲讽,对上许冥的目光,又瞬间蔫了上去,“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了解得不是很透彻。”

“我说的非人,实际包含了两个部分。前者包括但不限于持有根的死人,和异化根;后者则要纯粹一点,单指死人。

“能将活人拉进怪谈区域的,只有死人。可具体会拖进哪个怪谈,则取决于他生前被人种下了哪一枚种子。”鲸脂人幽幽道,“你不是奇怪为什么那些正常人也能进入宏强吗?道理其实很简单。”

“因为老李生前就被种下了宏强的种子——或许是在他研究那个怪谈的时候,或许是在他不停琢磨这事的时候。而当他死后,这颗种子就发芽了。

“它就种在老李的灵魂里,牵引着他的灵魂往宏强去。而在这个过程中,他飘荡的灵魂又接触了你们……”

“所以我们就跟着一起进入了宏强。”许冥喃喃道。

她这才想起另一件事。那天加班的时候,邱雨菲曾抱怨过,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凉。

……可仔细一想,现在也才四月底。谁会没事开空调?

有些灵体出现时温度会变凉倒是真的。

“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吧。”鲸脂人伸了个懒腰,随意摆了摆手,“所以这事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其实挺难控制的。”

“这世上每天死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谁的身上被种了种子,谁身上没有?那么多灵魂漫无目的地飘来荡去,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路上又会接触谁,影响谁?更别提,有些家伙就是喜欢浑水摸鱼,帮各种怪谈扩散传播……这谁管得住啊。”

“帮助传播?”许冥不觉坐直了身体,“为什么?”

“那理由可多了去了。”鲸脂人嗤笑一声,“找乐子、找补品、找对象……有的是想要进某个怪谈却进不去,只能广撒网等别人为它开道;有的是把怪谈当成自己的共生体,帮它找猎物的同时,自己也分一杯羹……”

“这个世上,坏心眼的人多,坏心眼的非人更多。你管得到谁啊?”

“……”

许冥本想说你,然而转念一想,又默默将这话咽了回去。

这东西奇奇怪怪,谁知道它的表现几分真几分假。说不定它现在只是故意示弱,就等着某刻反杀也说不定。

总之不能放松警惕。

再次明确这点,许冥眼神微变。再联系施绵的询问,一些事情突然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就像鲸脂人说的,目前无法确定人类是否了解这种怪谈拉人的机制。但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主要问题在老李身上。打听那么细致,估计也是想搞清,到底是什么影响了老李,让他无意间成为了怪谈的二次传播者与引路人。

如果能搞清楚,或许就能阻拦新的人进入怪谈区域……

等等。

许冥突然觉出不对。

“诶,你之前说,有的异常存在会为了进入特定怪谈,而去散播种子。”她蹙眉看向鲸脂人,“那假如人类像进入特定的怪谈呢?有什么特殊方法没有?”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人类如果留心,也能搭上死者的便车。”鲸脂人临时给自己捏出两只小手,像模像样地往两边一摊,“不过不好说。毕竟人类还持有规则书这种东西,说不定能靠它研究出什么别致的法子呢。”

“像这回,能这么快知晓宏强怪谈的事,还能锁定你们几个,多半也是靠了那东西。”

“规则书……”许冥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只是靠这个吗?”

“不然呢?靠科学?还是靠大炮?”鲸脂人嗤了一声,“能有个规则书不错了,有序和无序的边界,可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不过这也是才出现没几年的新鲜玩意儿……人类对它啊,估计还有的摸索呢。”

——才出现没几年?

再次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微妙用词,许冥眉毛微微一动,随手放回用好的清凉油,刚想说些什么,动作却忽然一僵。

……她的清凉油是储物柜里拿的。柜子的旁边就是衣柜,为了拿取方便,柜门并未关上。

因此,许冥看得很清楚——衣柜里面,一排衣服下面,分明多了一双鞋。

一双黑色的橡胶雨鞋。

“……”

脸色微变,她小心靠了过去,抓住中间的衣服,倏然往旁边一拨!

却见衣服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连那雨鞋都看不见了。

只在柜子的底板上,留着两圈红色的鞋印。

“哦……对了。看在咱俩以后四舍五入算绑定的份上,再告诉你件事吧。”

身后,鲸脂人的声音再次幽幽飘来:

“根可以作为规则书的养料。反过来,规则书对某些存在而言,也是值得觊觎的东西。

“不被它们发现还好,如果被发现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许冥:“……”

再次盯着空荡荡的柜子看了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

“知道了,谢谢提醒。”

说完,又唰地将衣服拉了回去。

*

之后的几天,一切似是回归了平静。

施绵如她所保证的,并未再来找许冥。只是偶尔会发来短信,询问许冥的状况。

据许冥所知,当晚被困在宏强的其他活人,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家访了——和她这边一样,主要是询问老李的信息、怪谈内的情报,还有就是劝说他们去做心理辅导或者催眠。

小王据说是选择了催眠,想要忘记关于那晚的一切记忆;黑仔和水獭则预约了心理辅导。嘉怡姐暂时没有动静,一来是抱持着警惕,还在纠结,二来则是忙着离职的事。

这几天里,他们几人大多都提了离职。她和邱雨菲是实习生,倒是走得比较干脆,水獭不知从哪儿搞了张病历,也成功跑路了,就剩嘉怡姐一个,老板苦口婆心死活不放人,画的大饼都快垒成酱香千层了。

搞得袁嘉怡现在天天在群里实名辱骂。

——这群是他们逃出当晚,袁嘉怡为了确认众人状况,临时拉起的小群。除了小王在确认去做催眠后便自动退群之外,其余人都还在。

现在倒成了大家天天聊天吹水吐黑泥的地方。出于某种微妙的默契,自打那晚后,倒是很少再有人主动提及关于宏强的话题。

“……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

小心揭开面前自热火锅的盖子,许冥随手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进而拿起新手机,怼到对面邱雨菲跟前。

“这个群名是怎么回事?谁起的?”

只见屏幕上,正是袁嘉怡创建的那个小群。最上面是一行小字:

【怪谈拆迁办·北湾分办※】

“……”邱雨菲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扯了筷子就去夹火锅里的牛腩,“这真不管我事,应该是嘉怡姐自己想的。”

许冥:“……那你能解释下你这个拍一拍是怎么回事吗?”

她说着,找到邱雨菲的头像连击两下。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字:

【你拍了拍邱雨菲的肩,说许主任找你】

……

就问谁是许主任!

天晓得,她现在一在群里冒泡,就有人开玩笑似地排队喊“主任好”,连嘉怡姐都跟着起哄,也不知道是想干嘛。

“诶,我也就是看到群名突然想到的……这个单位你想出来的,那当然你是主任啦。”邱雨菲讨好地往她碗里也放了块牛腩,“安啦,这个梗也就群里人懂。没人在意的。”

许冥:“……”重点不就是群里这些人吗?

抿了抿唇,许冥没好气地放下手机,低头往碗里捞了两筷子粉丝,话头忽然一转:

“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也不准备接受心理辅导吗?”

“我当然不需要!”邱雨菲瞪大眼睛看她,“我现在精神状态好着呢。”

“反正一切都结束了,就当是去鬼屋玩了一次嘛。我跟你说,我这两天一直在刷小红薯,有的鬼屋布景可比那还恐怖呢。”

邱雨菲说着,轻轻呼出口气:“反正把自己的精神健康坦然交给外人,这事我做不到。催眠什么的,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和你对接的那个工作人员呢?”许冥好奇道,“他没继续向你推销这事啊。”

“那倒没。”邱雨菲摇了摇头,“不过我总觉得那人对我的态度有点怪……”

许冥:“?”

“就是,说话好像不太直爽,拐弯抹角,又好像在试探我……”邱雨菲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像咱们大学辅导员那样的。”

“哦。”许冥反应过来,“自以为是的人精。”

“诶对对,就那种!”邱雨菲疯狂点头,“那种不把话说明白又拼命暗示的感觉——可太像了!”

最要命的是,他好像真的以为邱雨菲能听懂他的暗示……可她真的听不懂啊!

许冥来兴致了:“所以,他都跟你暗示了些啥?”

“就那种,动不动就‘我们这种人’、‘我知道你不容易’之类的话,奇奇怪怪的。”

邱雨菲说着撇了撇嘴,忽听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摇铃声——她好奇走到窗边,正见楼下空地上,两个穿着奇怪衣袍的阿婆,正摇着大铃铛,不住走来走去。

“这是在干嘛?”她忍不住偏了下头,“是什么新形式的广场舞吗?”

“是做法。”许冥也走了过来,抱起胳膊往下看,“应该是哪家业主请来的吧?”

邱雨菲:……???

“做法?”她一下紧张起来,“为什么要做法?”

“闹鬼咯。”许冥耸了耸肩,“据说是因为这个。”

具体她不是很清楚,不过业主群里最近总提到这类事——说隔壁楼这两天总有人看到奇怪的影子,或是听到缥缈的狗叫,还有人在电梯角落发现渗血的垃圾袋。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这自己连着三天晚上,回家时都看到一个挎着旅行袋的男人,袋子里时不时传出嘤嘤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