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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雷响, 将沉闷的夏夜砸出一道。

门房趁着雨还没落下来,跑出来将门锁上,口中自言自语的念着?, “雷雨天怕是要来了。”

他抱着?门闩刚穿过一端,一股自外向内推的力道将门一把推开, 连带他人?也退了好几步,不等站定就喝问, “何人敢擅闯陈府!”

檐下的灯笼照清视线, 府外竟不知何时围了大批官兵, 门房神色一惊,认出他们的着?装与寻常衙差不同, 立时将目光移向这些人的腰间, 看清腰牌上的二?字,门房额头上直接淌出了冷汗。

是西厂番子。

谁不知道东西厂有皇权特许,连官员都可先?抓后禀, 他们这时候过来, 莫非是来抓大人?。

“掌印请。”官兵向两边让出一条道。

连司礼监掌印都亲自来了, 门房眼里的惊恐就流了出来, 他也不敢眨眼,就看着?那个身着?青衫, 眉目俊逸的男子踱步走前上,直接跨过门槛,站在他身旁。

仲九看向已经吓傻的门房,冷声道:“还不去向陈大人?通传,掌印求见。”

……

书房内, 陈夫人?正提着?茶壶替自己的夫君,也是左都御史陈顺安陈大人?沏茶。

陈夫人?看着?陈顺安在呈文上洋洋洒洒写着?要弹劾司礼监掌印的罪例, 目露忧色,“老爷当真?要亲自上书?”

陈顺安头也不抬,“你说呢。”

如今皇上不仅宠信奸宦,沉迷炼丹,近来更是听信道人?谗言,要寻至阴女子为修炼之炉\.鼎,还让谢鹜行代行批红大权,文武百官的折子送过去都要经他的目,多少官员前脚上书,后脚就被挑了错处而贬罚,他身为都御史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可以直接上书面圣。

如今宦官势大,陈夫人?不愿丈夫与谢鹜行直接起?冲突,“不是还有赵大人?,太傅……还有那些阁臣,他们也同样可以直接面圣,他们都按兵不动,何苦你去做这出头之人?。”

“妇人?之见。”陈顺安把笔一拍,折眉怒视着?陈夫人?,“我的职责就是要帮皇上纠劾百司,岂能畏惧一个弄权的阉人?。”

陈夫人?还想?再劝,随着?书房的门被推开,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陈大人?刚正不阿,不过还不及尊夫人?来的通透。”

陈顺安夫妻二?人?看着?闯进来的人?皆变了脸色。

门房在谢鹜行身后抖着?声音说:“老爷,掌印求见。”

陈顺安扫向庭中的番子,冷笑道:“带着?官差直接闯进来,这让也能算求见,本官倒是闻所未闻。”

谢鹜行散漫的笑笑,走到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下,“那今日就算咱家让陈大人?开开眼。”

陈顺安怒极胸膛起?伏,如此?狂妄,简直目中无?人?。

“不知掌印前来有何贵干。”

谢鹜行将视线投到那份仍铺开着?的折子之上,陈夫人?一惊,连忙把折子合拢。

“怕什么?。”陈顺安呵斥过陈夫人?,又?冷冷看着?谢鹜行,“掌印带这些人?来,恐怕有了良机妙策,但本官自问坦荡,也不怕栽赃诬陷,不如现在就同掌印一起?进宫面圣。”

“陈大人?言重了。”谢鹜行笑得无?害和?煦,“咱家来此?却是有事?要做,不过在此?之前,咱家还有桩事?要先?与陈大人?相商。”

“本官与掌印道不同,怕是没什么?可商议的。”陈顺安拂袖走到一边。

谢鹜行依旧云淡风轻,手指敲着?桌面问:“陈大人?的小舅子是在船舶司任职罢。”

话落,陈顺安还没有说什么?,陈夫人?先?慌了神,掌印口中所指的,正是她嫡亲的弟弟,她急声问:“我二?弟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谢鹜行笑着?说,“不过是官商纠结,串通多地?郡守,以权谋私罢了。”

谢鹜行说得轻巧,但船舶司牵涉的是番商,又?岂是简单贪墨二?字就能算数的。

陈夫人?却只觉得身体在发软,一把抓住自己夫君的手,“老爷。”

陈顺安也变了脸色,更没有了方才破釜沉舟的气势,紧盯着?谢鹜行一言不发。

谢鹜行继续道:“皇上的意思?是调左副都御史高大人?为船舶使,不过咱家的意思?是,陈大人?更合适。”

他敲击桌面的动作一顿,掀起?眼帘,语含深意的问:“不知陈大人?可愿意。”

陈顺安为官多年,也算见过风浪场面,此?刻却在谢鹜行的注视下生出了一股寒意。

谢鹜行的意思?是,若自己不答应,高鸣此?去妻子的弟弟就难逃一劫,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必然也逃不了牵扯,可他若是去了,从此?就有了把柄在他手上,甚至将来都要受制于他。

谢鹜行看着?惊怒不定的陈顺安,宽慰道:“不急,陈大人?慢慢想?,一柱香的时间。”

慢慢想??一炷香?他分明是逼着?他现在回答。

陈顺安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一时间根本难以决断,谢鹜行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那声响如同催命。

陈夫人?更是乱了阵脚,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苦苦哀求,“老爷,我就那一个弟弟,他不能出事?,您一定救救他。”

陈顺安怒不可遏,一把挥开她,“你要我与他同流合污?”

陈夫人?再次扑过去,“老爷,私通番商莫说是他,我们也未必脱了了干系,您去了,还有挽回的余地?。”

陈夫人?说着?落下泪,苦苦哀求,少年夫妻相伴多年,陈顺安怎么?能不心软,他握紧手心,摇摆不定。

谢鹜行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再次开口,“还剩半炷香。”

“老爷,妾身求您了。”陈夫人?说着?要跪下来。

“夫人?!”陈顺安一把拖住她,咬紧着?牙关?,万分艰难难道:“我答应掌印。”

谢鹜行遽然绽笑,“这就对了。”

谢鹜行掸掸衣袍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道:“忘了,咱家来还有一事?。”

陈顺安眸含血色,“掌印还要如何?”

谢鹜行偏头想?了想?,“陈大人?应当也知道,咱家正在帮皇上寻至阴之女子,我记得陈大人?的女儿就是己亥年二?月四?日出生,时辰是巳时……”

随着?他的话音,陈夫人?和?陈顺安脸色都变得苍白,谢鹜行玩味看着?二?人?,接着?不紧不慢的说:“还是辰时三刻来的,咱家怕给弄混了。”

“辰时三刻,是辰时三刻。”陈夫人?忙不迭说。

其实?女儿是巳时所生,按八字排就是极阴之人?,她紧张喘着?气,背后全是冷汗。

谢鹜行默不作声看着?陈顺安。

陈顺安的脊背已经弯了下去,“确实?是辰时三刻。”

谢鹜行挑眉,也没有作为难,笑笑说:“那就是咱家记错了。”

陈顺安走到书桌前,拿起?方才的折子递给谢鹜行,哑着?声道:“多谢掌印。”

谢鹜行居高临下的睥着?他,半晌接过折子走了出去。

离开陈府,谢鹜行将手里的折子丢给仲九,轻勾着?嘴角讥讽,“清正高洁,不过如此?。”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压抑了半天的雨总算倾了下来。

马车从地?安门入皇城,已经是深夜。

值守在司礼监外的太监打了伞过来迎,“掌印回来了。”

谢鹜行边走边问:“吴勇事?情都办妥了?”

“回掌印,昨日千户亲自己去接待了西幽使臣,如今人?就住在行宫,掌印随时可以过去。”太监低声回着?话,不敢遗漏一丝一毫,“两个时辰前探子来报,说是傍晚的时候,四?公主离宫偷偷去见了使臣。”

谢鹜行踩在青砖地?上的脚步一顿,溅起?的水花在衣摆上洇出一个个墨点。

萧汐宁?险些都快忘了她了。

*

雾玥从贺兰婠那里知道了“复阳术”后的没几天,秘法就真?的寻来了。

可她还没等见谢鹜行,先?一步等来了西幽使臣进京。

清早,合意着?急忙活的跑进寝殿时,雾玥还被贺兰婠抓着?坐在妆镜前梳妆拾掇。

“我的公主呦,宴都快开始了。”他话说到一半,看到扭过脸来的雾玥,声音便噤在了喉咙里,眨巴着?眼失了神。

青丝低挽,如绸般一直垂到腰下,一身落霞红的刺金水烟曳地?长裙,非但不觉太艳,反而将本就白皙盈透的肌肤更衬的冰肌玉骨,吹弹可破,雪腮轻扫薄胭,眉若远山意蕴如画。

以往公主不打扮都已经够美?了,没想?到打扮起?来,直美?得让人?不可逼视,呆若木鸡的合意就想?到了两个字,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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