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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宴席后云意就始终一言不发, 静静陪着季舒宁往他所住的院子走去。

季舒宁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憋了一路,等终于回到院子, 把裴濂支开后,关了门就一股脑的问云意:“你跟我六叔到底怎么回事,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子,笑了像没笑一样, 他不是最疼你了,为什么不让你跟我去山庄?”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 云意到现在还觉得浑浑噩噩,再被季舒宁一连串的问题一搅, 脑子更是混乱不堪。

她抬起视线,望着季舒宁满是疑问的双眸,欲言又止的抿唇, 低声道:”我自己也说不清出。“

大人必然是生气了,这点毋庸置疑, 在大人质问她的那时候, 她其实是开心大于慌张,因为大人终于不再对她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一味的由着她,原来他也会生气,可她又发现,大人生气只是因为她胡闹、不懂事, 他从来没有像她这般,像发疯一样想要把他占为己有的念头。

季舒宁说大人最疼她, 确实是这样, 可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疼爱,而是男女之间难分彼此的浓烈情绻,如果今天调换处境,是大人与旁的女子纠缠不清,她想她真的会疯掉的!

这就是区别,大人对她没有情爱,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她知道,可是她也知道他不会爱她……

也是,谁会爱一个卑劣,执拗,不择手段,阴暗又贪心自私的人。

“云意,云意。”季舒宁连声叫她,“你怎么了?”

云意从深陷的思绪里恍惚回过神,疑惑的看向季舒宁,眼前却模糊的厉害,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眼眶承载不住沉甸甸的泪水,决堤的顺着脸颊落下,她紧握的掌心也疼的厉害,云意缓缓松开手掌。

季舒宁吓了一跳,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生生捏断的指甲,和掌心一道道的深陷沁了血痕的指甲印尖叫道:“你,别吓我啊。”

云意却不觉得痛,因为掌心的痛根本比不上心里的痛,她无助的问季舒宁,“大人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爱我。”

季舒宁没见过她这样,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语无伦次的安慰,“当然不是,六叔那么在乎你,怎么会不爱你。”

六叔其实是一个面热心冷的人,想那徐慧茹还与六叔有过婚约,六叔一样对她不讲情面,她不知道六叔对云意究竟是什么态度,但她确信云意在六叔心里无疑是最重要的那个。

云意却听不进去,她低下暗淡无光的眼眸,哑着嗓子喃喃道:“不一样的,不一样。”

她忽然又微微笑起来,就像人在绝境时会不顾一切的自救,大人不爱她,会有别人爱她……

大人不肯把心给她,那她唯有去勾别人。

季舒宁看着她的神色,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心神不宁,她认真道:“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跟六叔谈谈。”

爱不爱,问清楚不就好了吗?

云意却不想,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和大人分开,而且,她厌恶大人与她说话永远都是那么冷静,早已度量权衡好一切利弊的样子。

她抹去眼泪,朝季舒宁道:“我今晚能不能和五姐姐挤一挤。”

她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已经在洗秋院等她了,她才不会傻傻的送上去挨训,那些话她也听够了。

季舒宁心疼的不已,又庆幸自己对六叔没有太深的执念,她一点也不想变成云意现在这个样子,她点头道:“你跟我睡一屋。”

季舒宁去和裴濂说了云意要和自己睡一起的事,“你今夜就在东厢房凑合一下,或者回侯府也行,明早来接我们。”

裴濂脸都变了,俊朗的脸上竟然添了几分委屈,“宁儿未免太薄情,利用完我就要把我赶走?”

季舒宁微哂,“就一夜。”

裴濂啧了声,想到云意还要跟他们一起去山庄已经开始烦了,只是没有在季舒宁面前表现出来,他长臂一伸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也不是不行,那你再叫一声。”

季舒宁被他说话间喷洒出的热气撩的耳尖发烫,涨红着脸忸怩的细声道:“夫君。”

裴濂挑眉一笑 ,在她脸颊啄了一下,“行了,我自己想办法。”

*

云意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清早她让宝月去洗秋院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知道昨夜大人就已经回了东水巷。

云意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和季舒宁梳妆完就等裴濂来接。

裴濂还未到,季嘉泽却是得知云意宿在此处,寻了过来。

季嘉泽还等在院中,季舒宁叫住正起身要出去的云意,思忖良久,认真的对她说,“我看得出四哥还喜欢你,你既然喜欢的是六叔,就别再像两年前那样,不然我还跟你翻脸。”

云意沉默须臾,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

她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对其他男子挑弄,唯独面对季嘉泽时会有内疚,他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可以给她想要的纯粹和炙热,可她却不敢要。

云意吐出口气,走到屋子。

季嘉泽站在院子中央,也没有等的不耐烦,嘴角松松挂着笑,手里还拎了个锦锻包伏。

云意有些猜到是什么,心里更重了,柔声道:“四哥哥。”

季嘉泽朝她走来,“昨日要接待宾客,实在太忙,抽不出功夫来找你,可别生我气。”

在季嘉泽看来,云意给了他回馈,那就是愿意与他处的意思,言语间也少不了亲昵。

云意摇头。

季嘉泽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包伏递给她,“上回说了给你的。”

云意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以及他灼灼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才知道话有多难说出口,不可否认,季嘉泽的这一腔情愫是她想要的,可她也清楚自己不可能给予回馈,她只是贪心的想要。

几番挣扎后,云意终于开口:“对不起啊四哥哥,我不能收。”

季嘉泽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为什么?”

云意不忍心伤害他,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笑道:“我知道四哥哥对我好,可你送我这个,若是让未来的四嫂知道了,只怕不是太好。”

季嘉泽以为她真是因为自己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所以使性子,两指交错在她额前轻轻弹了一下,“哪有什么四嫂,你来当?”

云意退了一步,季嘉泽眼里的笑跟着没了。

云意咬紧了牙,一鼓作气道:“四哥哥说笑了,我一直拿你当兄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季嘉泽乌黑的瞳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勉强想要维持笑意的样子让云意觉得难受,又小声重复道:“对不住啊,四哥哥。”

拒绝的明明白白,季嘉泽再也不能装作不懂,拎着包伏的手背上骨节泛白,他扯了扯嘴角,奈何一点笑也扯不出,略带着焦躁的说:“哥哥就哥哥,我要送你东西,谁也说不了什么。”

云意怀里一沉,季嘉泽已经将东西硬塞了过来,云意手忙脚乱的抱住。

季嘉泽喉咙动了动,声音略带粗哑,”不是还要跟五妹去山庄,好好玩,我先走了。”

云意想要追上去,可季嘉泽身高腿上,一下就走出很远。

云意只觉得手里的包伏好像会发烫一样,灼透了她的皮肤,让她不是滋味极了。

……

裴濂安排了车马来接季舒宁与云意去山庄。

季府外,两人正要上马车,裴濂拉住了妻子,用云意也听得到的声音说:“昨夜你就留我一人,这会儿总不能还让我独自坐马车。”

季舒宁见他在人前就胡乱说话,忍不住瞪他。

云意尴尬的扭过视线,“我坐后面那辆就是了。”

她说着走向另一辆马车。

季舒宁偷偷在裴濂腰侧拧了一把,裴濂面不改色的拉下她的手,“宁儿别弄疼了自己,我们也上去吧。“

季舒宁被他的没脸没皮闹了个脸红,明明成亲前他还不是这样,羞恼地嗔了他一眼,跟着上了马车。

云意独自坐在马车上,手边还摆着季嘉泽给她的狐裘大氅,她看了一会儿,侧过头将脸埋进臂弯里,闭上眼不愿再想。

马车在云意纷乱的思绪里辘辘的朝前行去。

季舒宁告诉她去到山庄要大半日的时间,她也松散了神经,斜靠在凭几上出神。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似乎走了才不久。

马夫在外道:“姑娘,已经到了,请姑娘下马。”

云意揉了揉太阳穴,许是自己出神太久,所以觉得时间过的快。

她提了裙摆下马车,在看到眼前熟悉的朱红大门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竟被带回了东水巷的季府!

何安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姑娘请进吧。”

云意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何安在心里叹了声,姑娘这点招数哪里够大人看的,从前姑娘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无非是大人纵着罢了。

“姑娘。”何安又唤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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