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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再让让我吧。”◎

和周扬分开, 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平安夜总是比圣诞当晚过得更隆重。

驱车从市中心开回老宅,一路上经过几个商圈和广场,都还有人在。

商场打了烊, 但商场附近的夜宵店并没有。

还有通宵的剧本杀和游戏店,店外挂着缤纷的彩灯,门口立了各式各样的圣诞树。

车子一直开到北郊,过了榆林大道,路上的车才终于算是少了些。

再往前两公里,进入裴家老宅的范围内, 更是静了不少。

灯都少了许多,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

车子停在院前, 熄了火在车上坐了会儿才下去。

下车前裴行初偏头, 目光在副驾驶的座位落了落, 捡了那个店家送的小东西。

手指在上面捏了捏,忽然有点不想给她了。

觉得有点寒酸。

其实东西并不差, 高级会所的赠品本就是品牌的东西。

而拿给这种单独留房间,甚至有时需要帮忙清场的贵客,更是挑了又挑的。

附赠的小礼品,拿出去也都是几千或是上万的标价。

但裴行初看了看,还是觉得东西不配她。

她值得最好的。

拔了钥匙,推门下车,从院前到房子, 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裴行初却走得很慢。

周扬那些话总是翻来覆去出现在他脑子里。

挥不掉也散不去。

抬头, 二楼最东侧的灯还是亮着的。

裴行初知道她没有睡。

最近事情太多, 她应该也睡不着。

进了屋子, 没开灯, 在玄关处站了会儿,直接上了二楼。

踩上二楼最后一节台阶时,声控的壁灯亮了亮。

裴行初脚下停住,几秒后,往走廊尽头走去。

走到江晚的房间门前,抬手想敲门,右手在距离门板几公分的地方停住,片刻后,垂下来,没有敲响那扇门。

他反身,背靠着门侧的墙。

深夜,人的情绪总是更容易翻涌一些。

往旁侧两步,倚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前。

手上那个淡蓝色的海星被他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单手搭在窗柩,摸了口袋里的钱夹。

思绪飘得远,意识再拢回时,右手已经抽出了原先放在钱包内侧的那几张便利贴。

便利贴黏胶的地方当时被折了起来,淡黄色,月光下看字迹稍模糊了一些。

裴行初侧靠着窗沿,一个很懒散的姿势。

拇指一点点蹭过那些纸,一张一张地再次看过去。

最后一行字看完,手捏上那几张纸搭上窗框,侧了侧头,微仰了视线,透过窗户,看那幽暗夜色皎洁的月。

江晚其实已经很困了,但她睡不着。

趴在窗前的画板上,脑子里却像走马灯一样过着各种画面。

她没有关房间的灯,她想裴行初回来了,如果看到,一定会来找她。

但搭垂在桌上的手臂收起来,再抬头看表,已经过了两点,却还是没有人回来。

如有所觉般,她想了想,起身往门口处去,想出去看看。

门打开,恍然看到站在房外的人。

听到响动,靠窗的人回头看了眼,看到她时,眉宇间更放松了些,眉眼微微下垂,一种极度懒怠的样子。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江晚合了门,走过去。

江晚看到窗台上的东西,视线多停留了一秒。

裴行初把那颗海星拿过来,递到江晚手里,口吻依然是惯常的轻佻随意:“去的地方送的,本来想拿给你。”

“本来?”江晚站在裴行初身前,低头去看东西时下意识反问。

男人单臂搭在身后的窗台,懒懒倚靠着,月光下有种恹而松散的好看。

他抬手拨了下垂在她耳边的头发:“嗯,后来觉得应该给你买更好的。”

江晚抬头看他。

视线扫过他的眉眼,鼻子,再到唇,很细致的打量。

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看过他。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看起来略微疲惫。

江晚鼻子吸了下,在要哭出来之前,抬手抱住他。

大概是知道身前的人要抱自己,她抬手的一瞬间,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也扬起,搭在了她的后背。

怀里人很瘦,一只手就能很紧的抱住。

江晚不想哭,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睛红,所以一直埋头在他胸前。

抱着她的人很配合地没有戳穿,只是低头,依旧清清淡淡的声音问她:“圣诞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江晚摇头说真的没有。

男人就作势要打电话,说要问问宋芙都想要什么,然后列个单子买给江晚。

反正都是小姑娘,喜欢的都差不多。

江晚被逗笑,让人熬夜列清单,东西却不是买给自己的。

宋芙八成要被气死。

她扬手去抢手机,被裴行初锁住手腕抱回来。

他低头再次靠近她,语调很温柔地问了句“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江晚脑袋蹭着他的锁骨,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还是摇头。

头顶的人笑着叹气,伸手捻着她的耳垂,语音轻柔。

“怎么这么乖啊宝宝。”

他最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次数太多,温柔眷念,一点点无奈和一点点歉疚的。

江晚听得心里发酸,她想摇头安慰他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除了爸妈外对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但心里郁塞,张口刚说了两个字,还是忍不住带了哽咽。

怕自己哭出来他会更难受,强行闭了嘴咬唇忍住。

但裴行初把她的脸托起来,指腹蹭过她的眼尾,极轻缓的声音,带着安抚人的笑。

他说:“哭就哭了,有什么不敢的。”

“哭吧,”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懒声笑着,“我哄你。”

本来已经忍住的泪因为这句话却更加汹涌的流出来。

很多时候哭并不仅仅是因为难过。

是因为对方太好,因为对方太好你为他而难过。

裴行初果然如自己说的那般,她哭多久,就哄了她多久。

但很无奈,因为他的话江晚好像哭得更凶了一点。

江晚很困,又流了很多泪,整个脑子都晕沉沉,哭到后面几乎没注意裴行初都说了什么。

只记得到最后时,男人低声在她耳边开玩笑。

“哭这么久,我是不是对你挺烂的?”

问话的人貌似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拨了拨她的头发,随口道。

“但其实什么都想给你最好的。”

尾音虚无。

落在此时清冷却温和的月色里。

-

隔天下午,裴行初乘飞机去了趟荆北。

裴友山一介文人,实在不喜欢玩弄生意上的事情,这些年在裴家的地位一直不高不低。

最近两年,裴行初接手,裴家内部也重新洗牌,很多东西都倾斜到二房,放在了他手里。

但时间太短,只是吃掉原先那几家公司,在集团内部划分出自己的势力再和其它几房长辈分庭抗礼,已经耗费了他很多精力。

枪打出头鸟,被所有枪最先指的一定是最出众的那个。

其它几房不允许这样一个年轻有能力的晚辈的出现,或多或少都在使绊子。

加上最近的各种事情,内忧外患,全压了裴行初自己的身上。

只在荆北呆了两天,又出了趟国,华田被卖出的部分股份在另一个美籍华人手里。

裴行初还是想尽量把公司的经营权转回来。

那是裴友山这么几十年的心血。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收回来。

周日,周扬得空来了趟医院。

裴友山已经转回了淮州,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依然没有那么好。

但命肯定是保住了,主要是后续调养。

因为裴友山的身体,林芝华最近状态也不好。

周扬是江晚送下楼的。

天气冷,江晚顺手抱了怀里的玻璃杯。

很厚实的杯子,装了热水不烫,温温的,正适合暖手。

裴行初走之前送她来时,顺手给她的。

两人乘电梯往下的路上,周扬还在宽慰她:“心脏病嘛,做好复查,别跑别跳别受刺激,没什么,上了年纪的人谁还没点毛病。”

“嗯......爸爸情况还好。”

“别太担心,好好调养没问题。”

两人从电梯出来往一楼侧门走。

身旁来往的有推着病床的护士。

周扬顺口问了句:“你哥最近是不是没来过医院?”

江晚点头,说他忙。

周扬笑,应和着说了是,说自己给他打五个电话能接一个就不错了。

几个专家会诊,说裴友山最好二次手术,心脏上的问题能得到更多的缓解。

周扬在的医院有新型的医用材料,联系裴行初是为了这件事。

倒时差加上大多在飞机上的时间,最近两天周扬打给他的电话,他很少接,都是忙完后看到又打回来的。

“他去国外主要是想请那边一个医生回来给裴叔做手术,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不过估计过几天就回了。”

江晚把水杯往怀里抱了抱:“差不多,之前说过周六回来。”

周扬纳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一点点来不行吗?”

裴友山的手术没办法往后拖,但公司的事没必要着急。

他总觉得裴行初跟有什么期限似的,所有事情都在没来由的往前赶。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玻璃门处,从侧门出来,往台阶下走。

午后日头好,把花园小道洒得暖堂堂的。

阳光晒得人想眯眼。

江晚落在前侧花草上的目光却再次垂了垂。

周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

是因为——还要跟窦家退婚。

她抱在水瓶上的手指蜷了蜷,轻眨眼睛,再次觉得中午头的阳光太刺眼了,映得人眼睛发酸。

“再不回来人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他刚到荆北那两天还挂了水。”

身旁女孩儿诧异转头,声音干涩:“他病了?”

周扬没太在意的“啊”了下,低头联系司机:“好像吧,他作息不规律,连轴转身体扛不住。”

周扬正忙着发消息,没注意身边人的情绪。

江晚半低着头,盯着脚边的花草。

前几天跟裴行初打电话时,他并没有提过这件事。

自那天深夜在走廊哭过后,两人之间就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像守着一个漂亮却易碎的玻璃球。

他们都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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