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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下冰雹◎

大雨滂沱, 听完张飞燕话的楚沁怔住。

“等等,你说什么?”

楚沁转过头,脸上表情难以置信, 胸口起伏不定。

她头发已经湿透,结成一缕一缕的,黏在头皮和脸蛋上。

而水珠就顺着发丝滴落, 哦不,应该是顺着发丝流到衣服上和地上。

今天她穿的衣服是黑衣服,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这会儿黏糊糊的也没办法管。

最要命的是鞋子, 鞋子里都是水, 走动时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来。因为进水所以重, 严重拖了楚沁割稻谷的后腿。

张飞燕咬着已经发白的嘴唇, 说:“我昨日晚上就做了个梦, 梦见今日咱们村收稻谷时会下雨。我原本没当回事儿的, 可是、可是今天果然下了雨。”

楚沁:“……”

张飞燕快要哭了,声音中都带些哭腔:“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会下冰雹, 我昨晚梦见白日下雨夜晚下冰雹, 你千万要信我啊。”

她没胆子把这消息告诉韩队长,更没信心让韩队长相信她的话。

她只能找楚沁。

楚沁是幸运的人, 从以往事来看,楚沁比她这位重生者还能改变既定的事件。

而且,楚沁会相信她。

楚沁以前就是这般相信她。

“你确定吗?”楚沁眼中露出惧怕的神色, “是在晚上几点?”

张飞燕急忙点头, “几点钟我不晓得, 我只知道是晚上, 而且村里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在睡觉。”

楚沁立刻道:“那就是晚上八点半后。”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要收割稻谷的事儿大家都比较忙,加上韩队长还组织村民聚在一起讨论村外的局势……

这般一来,每天晚上村民们睡觉的时间比从前推迟许多。

就是楚沁,正常来说每天晚上都得九点半才能上床睡觉,时不时还得拖到快十点,更别提其他村民了。

楚沁蹙眉思考,一手紧紧抓住镰刀,把手指抓得发白。一手攥紧衣角,快要把衣服抠出个洞来。

她本以为下暴雨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能晓得后头还有个王炸在等着呢。

张飞燕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忐忑:“楚沁,你真信我的话吗?”

楚沁想说:我当然信!

你是经历过的,我哪里会不信呢。

但她不能这般说,楚沁只担忧道:“没啥信不信的。要是没有冰雹是最好,但如果有冰雹那就是要命的事。而且到底有没有冰雹,今天晚上不就会知晓了吗?”

张飞燕松口气,把这件藏在心里的大事分享后,心里的担忧似乎都减轻几分。

她不懂,这就是甩锅的好处。

锅甩完了,张飞燕放心走了。

她真的很信任楚沁,楚沁看着她毫不犹豫就离开,也不问问她后续该咋办的模样,也是很无奈。

所以该咋办?

楚沁暂时也不知道。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冰雹会来,压根就没法阻止。

所以最优解就是在冰雹来临前能割多少就割多少。

雨还在继续,天依旧暗沉。

明明是大白天,天却黑得跟晚上六七点钟似的。

村里人把秦老爷子抬到家中去,请了秦华夫妻后又匆匆赶回田里来。

那些老头老太们终于听话了,他们来到食堂里,把食堂中的桌子全部收起来,再将食堂的地板给清扫干净。

“谁去拿禾折子?”

“我去拿,你们老手老脚的,唯有我还算硬朗些。”

说完,这人冒着雨跑到仓库里,准备去拿晾晒稻谷的垫子禾折子。

徐老太爷道:“他一个人能拿得动吗,多几个人去吧,用油布包着!”

说完,又有几人大步走向雨中。

禾折子用油布盖着抬到食堂中,随即又有人从家里抬着木炭而来。

“把木炭登记一下。”徐老太爷说道,“这些木炭不够,到时候肯定还要村里其他人再出些来的,你们就不用出了。”

在农村里,木炭也是稀缺资源啊,都得存着冬日里再用。

于是从家里搬木炭的老头老太太们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食堂面积大,一卷一卷的禾折子在食堂的空地上铺开。

几张禾折子把整个空地都给铺满,只留下过道和旁边放置木炭的地方。

单单是食堂还不够,还得在打谷场上盖几个木棚。

“没办法,必须得现在盖。”

雨很大,韩队长停下手里的活,来到食堂对他们说道。

他叹气说:“否则这些湿稻谷堆一晚上,也不晓得会发生啥事儿。”

也对,那还是冒雨吧。

这阵雨来得急且猛,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高树村,隔壁的静水庄同样如此。

静水庄和高树村的措施差不多,皆是冒雨抢收,然后用木柴和炭火烘干变湿的稻谷。

两个村子正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而感到烦恼,一时之间压根没来得及管巡逻的事儿。

没办法,巡逻的那些人都是壮劳力,放他们来割稻谷能割多少啊,可比拦人进村划算多了。

而世上永远有聪明人,其他村难不成就猜不到高树村和静水庄的做法吗?

完全猜得到。

比如说隔壁流里村,被派出盯着静水庄和高树村岔路口的人回来了,他对流里村的大队长说道:“大队长,那边现在没人。真的,不是埋伏,是真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机进去?”

流里村大队长看着自家村那稀稀拉拉的庄稼,神色为难。

他们村有种庄稼吗?

有的,甚至还忍着没有把种子吃了。他更是压着村里人,在前几个月干旱时日日去上溪河挑水。

奈何因为上溪河实在远,平常在挑水上花费大量时间。花费大量的时间也就算了,河里的水被高树村截断一部分,导致他们村即使再勤劳,庄稼的长势也不好。

最要命的还在后头。

因为去年留下的粮食少,去年秋收后村里又可劲儿地吃,惹得自开春后村里就有断粮的迹象。

之后是一顿一人只有半碗稀粥,这才用剩余的稀少粮食多撑一个月。

撑不住时咋办?

若年景好,他们还能去山里挖野菜充饥,可惜今年因为干旱的缘故山中野菜长得不好。

于是只能去借粮,给公社跪下好几回了,终于借到两回粮食。

那可是他剥下脸皮借到的,没办法,毕竟去年虚报产量是他对流里村所有人做下的孽!

但粮食依旧不够。

他们吃草根吃树皮,最后实在没办法,在村里饿死两人后,终于把手伸到没长成的庄稼上。

村里人是边吃边哭啊,把手腕大小的地瓜塞到嘴里,眼泪哗啦啦流。

最后,庄稼吃完一半了,村里终于再没饿死的人了。

剩下一半说什么都不能再吃,于是出去偷的出去偷,出去抢的出去抢。

流里村的大队长再管不了村里人,可以说他潜意识里也有默许和放纵的成分在。

毕竟走投无路之时,哪有道德不道德的,只有活命不活命。

流里村大队长凝神,思考片刻。

大雨将近乎干涸的泥土浸透了,此刻平常尘土飞扬的路上已经变得泥泞一片。

天空好像被捅出个可怕的大窟窿,瞧这架势似乎要下上三天三夜!

“队长,你说句话啊,能不能去!”那位盯梢的村民皱着脸急切问。

流里村大队长回过神,眼睛在雨中透出犀利的光芒来。

“去,为啥不去。”他转身说道,“你把村里人都喊到食堂去集合,记得带上镰刀。”

说完回到家里披上蓑衣,在将帽子戴上时,他妻子担忧道:“真的要干这事儿吗?”

缺德啊。

她亲姨就是高树村的!

共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两村的关系已经说不清了。

高树村有许多姑娘嫁到他们流里来,他们流里也有许多女儿嫁去高树村。

就隔壁张家,张老太太和张家孙媳妇就是高树村的人!

让高树村的女婿和外孙去抢高树村的粮,她都怕来几道雷劈死这几人。

她发愁说:“还是别去抢人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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