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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楚沁很是着急,生怕大雪来临前炭还没烧完。

乌岗栎得先砍成小段,然后铺在院子里晒干。等晒得透透的了后,再把木柴放到坑里点火烧。

期间还得时时注意着,若有火燎出来,必须用水扑灭。

可水又不能太多,以免水流到木炭中,使得木炭崩碎烧失败了。

楚沁用半个下午的时间砍完柴火,砍得手都要长水泡了。她看着指腹的水泡,嘀咕两句回卧室用针给挑了,又用力洗洗,拿碘伏消消毒就算可以。

砍好的柴铺满整个院子,前院后院都给铺满,今天晒半个下午,明日再晒一整天,想是就能晒得差不多。

做完这些,又舀一大碗温热的粥吃吃,呼噜呼噜吃完一碗又吃一碗,那呱呱叫的肚子才肯安静下来。

坐在屋檐下,闻着柴火独有的柴火香,她慢慢眯起眼,仿佛要睡过去。

——

机械厂。

今天是机械厂的大日子,据说机械厂的宿舍在这日竣工,那一排排的楼房引来不少社员的围观。

扬子沟公社书记秦文珺也来了,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个省里市里全力支援,要啥给啥的万人大厂是啥样的。

只见在厂子西北和东南处有一排又一排的宿舍,宿舍有的三层楼有的五层楼,在距离宿舍几百来米的边上还有许多木头平房。

这些房屋是工人们这一两年来暂时住的地方,机械厂并非没有开工,能开工的都开了,据说研发室都架起来了,更别说后勤啊会计室啊等等。

只不过人并不齐全,听机械厂的领导说明年就会有大批的工人到岗。

西北东南两处宿舍区加起来共有二十来栋的宿舍楼。

这看着壮观,其实不多。

后勤主任介绍时就道:“还不够厂里一半人住的,到时候不少人都得自己挖黄泥砍木头搭房子住在周边。”

这样也行?

谁乐意啊。

可不管乐不乐意都得住,就这儿,附近依旧好些人挤破头想进机械厂。

宿舍区非常大,所以这里的食堂也有好几个,目前建起来的就有四个。

甚至还有两国营饭店!

乖乖,众人看傻了眼。

这时候围墙还没建全,即使机械厂不让进却也有许多人通过山路或者没建好围墙的地方进去。

你看看我看看,再出来说道说道,于是不出片刻许多人都晓得机械厂里头不仅有国营饭店,还有理发店电影院等等地方了。

“完了完了,我更想进去工作了。”

“可不吗,折上十年寿我都想进去。”

众人听完后叨叨个不停,而此刻工程结束正从机械厂里出来的楚小叔心情很是复杂。

他刚刚去人事那边应聘司机没通过,人事还笑说他这种技术少说得练上两年再说。

楚小叔能咋办?

只能耷拉着肩膀出厂。

他都练快一年了,连楚沁都很是熟练,能倒着车开上几百米的路了,他咋就不行呢?

当初给人家几斤粮几斤肉,人家教你一年可以说是很实在的,人家也没藏私,楚沁去的时间比他少上一半都学得溜溜的,所以不能怪人家司机不会教,只能怪自己学不会。

正好进厂的纪竟遥看到他,认两眼想起这人是楚沁的小叔,便问看门的杨必先:“他的那队工程结束了?”

杨必先点点头:“已经结束了,刚刚还看到他去人事那边应聘司机,看样子是没应聘上。”

纪竟遥:“司机啊?那说明他有点底子,要不然也不能来应聘。”

大概率是技术不过关。

杨必先就笑了:“厂长您不晓得,他和他侄女儿,哦也就是楚沁,他们叔侄是一同去县城运输队练车的。结果当陪读的侄女学会了,他这个正经学车的叔叔还是个半吊子。”

纪竟遥惊讶:“你咋晓得?”

杨必先:“嗐,楚沁舅舅是我村的,也是我堂叔叔,他牵线搭桥送楚沁叔叔学的车,有回被气得嘀咕了楚沁叔叔两句,我正巧听到。”

他又道:“您是不晓得,楚沁那车技强的,不说超过,但也能跟得上咱们厂运输队的那些司机们。”

“是吗?”纪竟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先是去厂里一趟,把手头文件放办公室后骑着车出厂。只是行驶出几十米,他又不自觉地拐到同往高树村的小路去。

高树村好些人也来看这场热闹了,甚至有那砍柴的都挑着柴火匆匆赶回来,不再上山砍而是跑去机械厂。

纪竟遥来到高树村,把车停在楚沁家的山脚,又推着车顺着山路上去。

上回来他没仔细观察,这回来他推车时左看右看,觉得楚沁很是有本事。

上坡的路特别平坦,路中竟然没有一块石头膈人脚。

道路两侧是铁篱笆,铁篱笆长得茂密,使得山脚没办法看清山坡上有没有人,隐蔽行特别好。

同时,铁篱笆的枝蔓又没有伸到路中,看来是被修剪过的。

铁篱笆上还长着枳实,也就是铁篱笆的果实。

这时候枳实已经变黄了,大约是楚沁不晓得吃,这个枳实尚在青硬青硬之时就能把它摘下来切成两半晒干做成枳壳。

枳壳其实是一味药材,不管是拿来泡酒还是拿来煮水喝都很不错,化痰止咳止痛消胀的效果。

其实变黄的枳实也能吃,就是比较酸涩,还带着明显的苦味。不过吃的是时候可以开胃消实,纪竟遥小时候经常去山里采来吃。

他透过密密麻麻的枝条,看到左手侧的铁篱笆后有片地。

这地……瞧着杂草灌木丛生,但依照他对楚沁浅薄的了解,这人肯定不会浪费这片地,否则她也不必费大力气在上山的道路里侧种植上铁篱笆了,明显是种植来遮挡人去观察的脚步以及视线的。

再往上,来到楚沁家门口。

还没敲门呢,里头传来狗吠声。

纪竟遥惊讶,看来楚沁说她狗听力好不是假话。

“叫啥叫,你吓死我了!”

楚沁被狗叫声吓醒,猛地站起身来。

她躺在竹椅上,竹椅上铺了厚厚的兔皮,又有阳光晒着,还有大棉袄盖着,楚沁睡得可香了呢,被吵醒时火气哐哐直冒。

小白不理她,只冲着门喊。

人狗相处久了有默契,楚沁瞬间懂了,这是门口有人,而且小白对这人的脚步声不熟。

楚沁正疑惑时纪竟遥抬手敲门。

“谁啊?”她问。

“是我,纪竟遥。”

楚沁愕然一瞬,把手上大棉袄放在摇椅中去开门。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火红的晚霞给村庄披上层橘红的纱。

楚沁将门打开一点缝儿,露出两只好奇的眼睛看着他,略带警惕问:“纪厂长啊,都要晚上了您来干啥呢。”

纪竟遥指指还悬挂在天边的太阳:“这是快晚上?”

楚沁:“可不吗,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半了,冬天天黑得早,不出半小时就得黑。”

“对了,你找我有啥事儿吗?”

楚沁又疑惑地问。

纪竟遥想起来意,问道:“我从前问你准不准备去机械厂,你还没说。”

楚沁纳闷:就为着这个?

她摇摇头:“我不准备去了,我觉得在村里赚的不比机械厂少。”

纪竟遥难得一怔,很难想象这时候竟然有人不想去厂里工作宁愿在生产队上工。

但转念一想,对楚沁来说或许还真是待在村里更划算。

他叹气道:“我听杨必先说你会开车,我们厂正却司机,你要是去说不准能当司机。”

楚沁心动两秒,又很快归于平静。

“司机挺好的……就是,我得在村里挣粮食,你们那里可没这么多的粮食给我挣。”她说道。

纪竟遥表示理解,说完掏出工业票找楚沁换大半麻袋的青菜,骑着自行车离开。

“……”

楚沁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位纪厂长指定是有点毛病的。

手脚大的人多了去了,但没一个像他这么大。

竟然用工业票换青菜。

这也能理解,有钱嘛,爱干啥干啥。她上辈子还见过用一颗葡萄换一颗有着好看花纹的石头的人。

再说,这是损他利我的,楚沁乐得这样,摸着工业票心里高兴。

但他要在她这里换,她就不理解了。

乐水公社难不成没人种青菜?在乐水公社换也免得运不是吗?

楚沁“啧啧”了两声,表示想不通,摇摇头回屋。

她不晓得的是,正骑着车往家里赶的纪竟遥也想不通。

他什么要买菜?

为什么要在楚沁这里买菜?

为什么要用工业票找楚沁买菜?

心里接连打出三连问,纪竟遥觉得自己当时是泥巴糊了脑袋,楚沁问他“还有事儿没”时就一秃噜嘴提了工业票换菜的事。

不是,他是有毛病吗?

纪竟遥深呼吸几下,忽然停下自行车,望着只剩一轮弧度在天际的太阳,心里不知想到什么又骑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行。

回到家,把麻袋里的青菜都拿出来,大白菜和萝卜最多放到角落,其余的就是菠菜蒜苗等等的菜,最让他惊讶的是还有冬葵菜。

纪竟遥顿时觉得这工业票花得值了,这个月是不缺菜了。

他不禁把家里各种票找出来,又重点数了数工业票。

总共12张,另有布票16张。

工业票不够时,布票想必也能顶上。

虽然觉得自己有病,但纪竟遥还是忍不住想,这些工业票布票也不知够自己去找楚沁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