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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桓坐在木楼唯一的紫檀木椅里, 望着冰鉴沉思。

他想?起一件事。

叶家借宅子宴请行商的前夜,叶扶琉坚持当晚送冰鉴过来。当时他便感觉有几分反常。

冰鉴暗门里藏的石砖取出一块,此刻就?摆在手边。

年代久远的石砖上, 刻有一副线条精美的人物宫阙浮雕,美?轮美?奂。

这哪里是寻常石砖?分明是罕见的古董汉砖,价值贵重, 有价无市。

两百余块贵重古董汉砖, 为何会藏在冰鉴下方?

当然是被制冰鉴的人藏进?去的。

为何要藏进?冰鉴送来邻家?当然是不想?被人发现。

为何不想?被人发现?

魏桓手握精美?花纹的汉砖,哑然盯看了一会儿。

转身吩咐魏大, “现在就?出门,把祁棠叫回来。我有话问他。”

还没走?出门的祁棠被魏大紧急叫了回去。

“所以?, 那位自称秦水娘的女子,和你相处短短三日之后?, 应下做你的外室?”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祁棠的耳尖隐约发红,嘴硬道, “一个青楼贱籍罢了, 我还配不上她么?她应得痛快, 我当时并未多想?。事后?想?起来, 连女儿家的羞涩扭捏都没有,可?疑得很!必然是收受了仇家的好处,蓄意?接近于?我无疑了!”

魏桓缓缓抚过膝头的石砖,精美?的宫阙花纹掠过指尖。

“蓄意?接近于?你,应该是确凿无疑了。但受了仇家的好处,刻意?羞辱报复你祁氏……倒不见得。你给她的那处宅子, 是如何准备下的?”

祁棠咬牙道,“那宅子是她自己挑的。我原说在城里最好的地段给她挑个精致宅子, 她说太贵重,又说不喜城里人多嘈杂,非要跟我讨城外的宅子。我手里正巧有一套城外山脚下的清静小宅子,地段不怎么好,那宅子便宜得很。当时没多想?,觉得水娘懂事体?贴,直接把地契给她了……我眼瞎!”

魏桓没理会他眼瞎不眼瞎,又问:“城外那宅子是新宅还是旧宅?”

“旧宅!翻新了几次,还是旧得很。梁瓦都是前朝的老旧式样。我怕委屈了她,特意?置办了整套全新的细软织品送进?去,全是市面上最好最贵的物件,没想?到她——”祁棠想?起伤心事,委屈地眼睛都红了。

“我想?要抬举她,她对我祁氏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恨呐?生怕没人瞧见我的笑?话,围墙拆了个精光,两扇门板连带着青瓦都搁地上,拆掉的房梁还给我整整齐齐拼成两个‘井’字!我有阵子出门,认识的同窗好友见面就?给我画个井!”

魏桓心平气和地听着,指尖缓缓抚摸着石砖花纹,想?起冰鉴里的两百来块石砖,也是码得整整齐齐,丝毫不乱,开口赞赏了句,“做事利落有序。”

祁棠:?

魏桓听到这里,已经把前因后?果串出个大概,举杯抿了口温茶,“这位秦水娘,对你祁氏应该并无多大仇怨。把宅子拆得整整齐齐,或许是方便你这个主家修复。”

祁棠怒道,“她有毛病啊!和我祁氏无冤无仇,没事把我赠她的宅子拆了作甚!”

修长的指尖轻点膝头石砖,魏桓无声笑?了下。

随即放下茶盏,吩咐魏大送客。

祁棠:??

顶着头顶大暑天?的太阳把他喊回来,连口茶水都不给,没头没尾说了两三句话又赶他出去,魏家这位三表兄脑子也不大正常!

他魏桓前几年京城得势,在北边如何的呼风唤雨,反正他祁棠在南边没见着。如今这位表兄身上所有的实?权官职都卸了,只留两三个食禄的虚衔,只带个家仆隐居在无名小镇里,不就?是无权无势了吗!

阿父堂堂一品国公,为何坚持要他这国公世子带着名医厚礼过来巴结魏家,在魏家接连地吃瘪?

祁棠想?不通,愤然拂袖而去。

五口镇这趟探病极为不痛快。但不管如何,如今人总算见到了面,厚礼送进?了门,魏三表兄看起来确实?病恹恹的,但看他说话走?动,不像是人病到快不行的样子,阿父那边回去可?以?交代了。

祁棠卸下重担,一身轻松地出了魏家的门。

领着七八名豪奴出门十?几步,忽然觉得身后?少?了俩人,回头仔细一打量,从江宁府带来的两位名医,人呐?!怎么没影了??

少?了名医诊治这一环,回去可?不好交代。七八名豪奴呼啦啦散去各处小巷,盯着头顶烈日四处询问两位名医的下落。

祁棠站在隔壁叶家门边的阴凉处等候。

等了片刻,名医没找到,迎面走?来两列八名官差壮汉,为首的官差停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有乡邻报官。”

知县七品,县丞八品,县衙里当值的官差捕头不入品。祁棠压根没把这几个官差放在眼里,眼皮子都未动一下,只斜睨了眼旁边的亲随小厮。

亲随小厮是个嘴皮子利落的,昂着头教训官差,

“你们怎么当差的?怎么这么晚才来?害我家郎君被人拿着棒子追打!叶家那边是一场误会,我家郎君宽容大度,不和叶家计较了。你们去把魏家那个叫做魏大的家仆拖出来,狠打一顿即可?。”

八名官差嘿地笑?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魏家呼喝不休、又言语惊扰隔壁叶家,吵嚷着什么 ‘踹开叶家大门’。魏大阻拦你们行凶,现在竟敢指使官差欺压良民了?你们几个胆子壮啊。”

直接拿铁链子往祁棠脖子上一钩,连主人带众豪奴全部锁走?。

“我等奉县尊之命,照看奉公守法的良民叶家。你们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的就?敢惊扰良家。弟兄们,锁去县衙门,先?打一顿杀威棒在说话!”

祁棠:?

这穷乡僻壤的官差不长眼,居然不认识他祁棠?

祁棠挣扎着不肯被锁走?。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江宁府信——唔唔唔——!”

官差熟练地拿布堵了嫌犯的嘴。这年头,是个人都敢招摇撞骗,四处流窜的浪荡儿各个都说自己在江宁府有大靠山,谁理会。

——

门外的动静隐隐约约传进?内院,叶扶琉没多搭理。

她专心拨弄了整个时辰的七环锁,试了七八十?种,都不对。

素秋看不下去了,“不过是个小木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不值得耗费偌大心力在上头。娘子真想?要箱子里摆放什么,不如把木箱劈了。”

叶扶琉长吁口气,“乐趣就?在开锁里头。把木箱劈了,那不是煮鹤焚琴吗?”

拨转了一下七环锁,上头刻了文字的七个铜环滴溜溜地转圈。

“七个环的密锁,解密七字就?算不是句诗文,也必然对于?物主……我是说叶氏先?祖,有些意?义才对,不大可?能?是胡乱排序的七个字。否则天?长日久了,胡乱七个字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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