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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喊声还没落地,就听门外传来嘹亮的通传。

“河东道通判,虞长希觐见——”

虞长希身穿一身簇新官袍,跨进殿来。

自他从拘押地放出来后,这么多天住在京城里,有人好言好语地安抚着,每日上好饮食的供养着,人不再惊恐不安,气色比上个月拘押时好了许多,人也不像头次进宫时那么紧张了。

殿外日头正好,将他清雅俊朗的五官映照得清楚。

贺佳苑原本还在发脾气,见到真人,边哭边抱怨的声音突然停了。

抽噎声却一时还停不住,喉咙明显地哽咽一声,在场每个人都听见了。

虞长希眉眼间现出一丝窘迫。

刚才进来时,县主的哭声听得清清楚楚,御前不敢失礼,他低了头,规规矩矩地前趋几步,在丹墀下跪倒行礼。

洛信原免了礼,随意一指贺佳苑对面,吩咐,“赐座。”

又指着贺佳苑,和颜悦色地对虞长希道,“这位便是南河县主,朕母家的表妹。自小养在宫里,脾气骄纵了些,但人是好的。”

坐下后,两人面对着面,彼此之间只隔了几步距离,毫无遮挡。

虞长希偷偷往对面瞄了一眼。

京城里金枝玉叶长大、美貌娇憨的县主,刚大哭过一场,鼻头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怜可爱。

和梅家姝妹,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他原以为此生非姝妹不娶,没想到有缘无份,阴差阳错,蹉跎了大好姻缘。

在京城被拘押的那段日子里,夜夜辗转反侧,垂泪无眠,感叹此身姻缘线断。

没想到柳暗花明,因祸得福,竟然得圣上亲自牵线,说合的还是圣上母族表妹,身份贵重的南河县主。

或许这段姻缘,才是前世修来的正缘?

他窘迫起身,“臣家世普通,家乡又远在千里之外,若县主觉得远嫁委屈,臣……臣不敢委屈县主。”

洛信原放缓声调,循循善诱,“听长希话里的意思,只要朕的表妹愿意,你这边也是愿意的?”

得天子称呼名字,额外显出亲近,虞长希受宠若惊,急忙起身,踌躇着答了句,“是臣高攀。还要看县主的意思。”

“倒不是高攀不高攀。这次把长希锁拿入京,事后查明是个误会,委屈了长希,又耽误了你在家乡的姻缘。朕心有愧疚,正好见你们两人郎才女貌,便做主想结下良缘。”

洛信原悠悠道,“当然了,若是你们彼此不愿,朕也无意强逼你们做一对怨偶,因此今日才问你一句。你若不愿,直说便是。朕不怪你。”

虞长希涨红了脸,“但凭陛下做主。”

洛信原满意地转过视线,望向贺县主那边,“虞通判愿意了。贺表妹这边呢。”

贺佳苑低着头,声若蚊蚋,“但凭陛下做主。”

“行了,看来朕这个媒人是做成了。”洛信原极满意地喝了口茶,随口吩咐,“退下吧。”

两人告退后,洛信原吩咐苏怀忠带所有人退出殿外。

自己从御案后起身,亲自掀开了竹帘。

“今日雪卿来得巧,让你看了一出好戏。”

梅望舒默然坐在帘后。

半晌才开口道,“陛下知道臣今日入宫,特意把人召来?”

洛信原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自然。毕竟是雪卿家乡的好友,又得了雪卿的亲自嘱托,好好照顾他。今日你当面见他一面,见他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便知道朕这些日子没有苛待他。”

说完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这回妹夫真的没了,雪卿心疼了?”

梅望舒失笑,“怎么会。只是陛下主导的这场拉郎配,让臣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拉郎配,反正他们两个自己看对眼了就好。”洛信原愉悦地道,

“他们自己乐意,朕做了月老,顺便把朕那位好表妹打发到千里之外,眼不见心不烦。”

周围没了御前内侍,梅望舒自己动手,把细竹帘往上卷起。

“说起来,这道竹帘应该是三十余年前,太皇太后娘娘垂帘听政时设下的?”

“不错。”洛信原抬头打量着竹帘,“当年父亲年纪还小,皇祖母垂帘听政,便是坐在这道竹帘后。”

他扯着竹帘笑,“朝中几位老臣一直撺掇朕把帘子拆了,朕做主留着,想不到今日充作了用场。”

正说话时,门外忽然又听到一声通传,

“枢密使,林邈,急求觐见——”

“嗯?”两人齐齐一怔,对视了一眼。

梅望舒:“……林大人不是告病了么?”

说着就要走下丹墀。

洛信原站在御案边,在她走过身侧时,悄然伸手过去,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直接握住那冷玉般的纤长手掌,小指坏心眼地在掌心勾了勾。

掌心立刻敏感地蜷缩了一下。

梅望舒回眸望来,平静声音里暗含警告,“陛下。”

洛信原凑近过来,轻声道,“半月不见,如隔半生。信原思念雪卿。”

梅望舒抬手捂住被温热呼吸覆盖的耳垂。

林思时就在这时匆匆跨进门来,肃然行礼,“臣有急事觐见——”

看到殿里两人并肩站在丹墀上的景象,瞬时哑了。

梅望舒听到声音也是一惊。

视线瞥见殿外停住的林思时的同个瞬间,已经在宽大文官袍袖的遮掩下,闪电般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甩开,几步下了丹墀。

神色如常地走回盘龙红柱旁的交椅处,重新落座。

洛信原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甩开的手,叹了口气,坐回御案后,“思时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