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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这是你自己要的。”

抬手拉下窗边的五彩丝绦。

回应的铜铃声清脆地在夜色里响起。

片刻后,一个脚步声匆匆走近,沿着木楼梯上来西阁,停在正门外头。

有人敲了敲门,声音带着隐约恍惚,在门外问,

“梅师弟可歇下了?愚兄今晚过来找你,有……有些私事商议。”

夤夜求见的居然是林思时。

居然不是为了政事堂的大事来寻梅望舒,而是为了私事,违背了帝王在政事堂里‘端坐避嫌’的吩咐,私自登上西阁。

隔着一道门板,林思时在门外驻足等候了半晌,里面始终毫无回应,却有些细微模糊的声响传出来,似乎有奶猫叫似的呜咽声,细听又听不清。

他又问了一遍。

“梅师弟?”

他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对了,刚才愚兄在下面问值守的宫人,个个摇头一问三不知,叫我自己摇铃求见。你既然应了我上来,圣驾……不在此处罢?”

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刺耳声响。像是桌椅的木脚挪动了一下。

林思时在门外听得清楚。

“梅师弟可还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一紧,抬手推门就要进去。

但木门从里面反闩住了,推不动。

他提高嗓音呼唤,“梅师弟?梅师弟?雪卿?”

梅望舒的声音终于从门里传来。

隔着一道木门,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有些细微的不同。

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语调没了往日的平稳,尾音里带着微颤。

“圣驾不在,我已歇、歇下了。林师兄请回,有事明日再来。”

林思时不肯走。

“梅师弟,之前你和圣上之间……愚兄就看出些端倪,只是不能确信。”

“直到昨日,愚兄亲眼看见你和圣上在西阁……”

说到这里时,门里传来一声轻笑。隔着门板,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林思时一惊,急忙分辩,

“梅师弟放心,我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老师也不知情。”

门里安静了片刻,梅望舒声音里的颤音更明显,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知道便知道了,不必和我说。没有其他事的话,林师兄请回!”

林思时今晚不知怎么了,一反常态的固执。

“愚兄从昨夜起,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做噩梦,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噩梦的内容荒诞不经,却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愚兄深陷在噩梦中。”

他在门外颤声道,“急于见梅师弟一面,破除噩梦幻境。”

他砰砰砰地敲门,“梅师弟开门!雪卿!”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雕花木门从里拉开了。

林思时如释重负,迎上前去,“雪卿——”

明亮的月色映照出年轻帝王不动声色的面容,织金龙袍的行龙金线在月下反着微光。

洛信原披衣站在门边,捂着手掌被咬出来的一圈深深牙印,平静地对林思时道,

“夜里惊扰太过了,思时。”

“你梅师弟不想见你。”

林思时铩羽而归,始终没见到想见的人。

神色恍惚低迷,被几名西阁值守的禁卫护送回政事堂,继续‘端坐避嫌’。

目送着向来稳重的紫袍重臣的背影踉跄离去,洛信原关上木门,走回西边靠窗的软榻边,将遮掩身形的软衾揭下,露出一张含情动人的娇美容颜。

宽大手掌拂过那双紧闭的被汗濡湿的浓黑长睫。

那双浓睫忽地睁开,雾蒙蒙的乌眸里水汽朦胧,瞪着他不说话。

洛信原心里一紧,赶紧俯身下去,解开了绑缚手腕的细绳,把人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服软赔罪,

“是我不好,是我使坏。你千万别恼我。”

梅望舒疲惫得几乎坐不住,被他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靠在心跳急促的火热胸膛里,低声道,

“没恼你。但以后再不许这么做了。”

洛信原绷紧的心放松下来,心满意足地抱紧了怀里的人,保证,

“睡吧。今晚再不吵你了,让你好好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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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时,西阁下方求见的铜铃再度响起。

西阁上的回应铜铃始终不响,彰显无声地拒绝。

然而,下方求见的人锲而不舍,大铜铃声持续响了两刻钟。

良久后,上方终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回应。

下方步廊里等候的齐正衡喜形于色,大步登上西阁。

在明亮月下,对着披衣站在门边的天子,激动跪地回禀,“陛下!臣有急事上奏!”

“夜里惊扰太过了,正衡。”

洛信原脸色看不出喜怒,淡淡对他道,“深夜打扰梅学士的好眠,若是上奏之事不够大,不够好,朕直接把你从西阁上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