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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瘦了很多。”祝宿於的话像是从嘴里飘了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祝弃霜惊讶地看向说话的人,比起之前在现实,他确实瘦了,消瘦得很明显,他原本还是健康的体重,有肌肉,看起来精瘦但其实不轻。

但现在即使是偶尔瞥一眼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消瘦得有些过分了,腕口空荡了一圈,苍白的皮肤贴着骨头,手腕上的骨头锋利得像是要刺人。

但祝宿於和他在飞机上见面,就这几天,他再瘦能瘦到哪去,祝宿於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你想起来什么了?”祝弃霜说道。

祝宿於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并没有在其中看到厌恶,才说道:“我只是感觉,你不该这么瘦的。”

祝弃霜笑起来:“睡吧。”

他嘴角轻轻上扬的时候,总是让祝宿於觉得有些眩晕。

祝宿於仿佛生而知之,对这个世界就像玩弄孩子的玩具那般清楚,但自从在飞机上第一次看到祝弃霜,他的脑海里就像蒙着一层杂乱的布,嗡嗡作响,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他应该认识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是他很重要的人,他见过他无助的样子,也见过他哭泣的样子,祝弃霜、祝弃霜、祝弃霜。

他为什么总是看不见呢?

祝宿於一点一点痛苦地低下头,月白色的头发垂落下来。

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阻止了他的动作。

祝弃霜靠近了一点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这样琉璃般澄澈的眼睛他到现在也只见过一个人有,他第一次注视这双眼睛的代价是失去了自己的视力。

他叹了口气:“别想太多,去睡觉吧。”

“我想记起来。”祝宿於懵懂地抬起头,将脸贴在祝弃霜的胸口上,用手软软地抱住他的腰,聆听着属于他的心跳声:“我想记起来,我和你的过去。”

祝弃霜有些无奈,A1说过,神的化身死去,回归本体,就像灵魂里落下一颗米粒。如果说他真的和这位神有什么交情,那也不过是米粒大小的交情。

如果祝宿於真的能想起来全部的记忆,那也必然是像在卓戈监狱那样,全然回归本体,不会变成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人。

祝引川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谁也不是他的哥哥,祝弃霜再明白不过了。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跟你并不熟。”祝弃霜拍了拍他的小脸:“你想起来也没有用,我只和你见过寥寥几面,你记起来有什么用呢?”

“有用的。”祝宿於喃喃道:“我觉得,我要是记起来多一点,你应该会多喜欢我一点。”

“我不会多喜欢你一点的。”祝弃霜冷酷地说道:“因为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祝宿於嘴一扁,被祝弃霜用大拇指和食指上下捏住:“你只需要在这里做祝宿於,做个孩子,就好了。”

“我会更喜欢你的。”祝弃霜叹了一口气:“我会带你走的。”

——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能另找办法通关,又求到了夏露露身上。

幸运的是夏露露今天不休息,他们在面包工坊找到了夏露露的身影。

夏露露戴着厨师帽,不耐烦地指点着那群动作笨拙的小孩,自己手上的动作显然比其他人麻利许多。

见到满脸笑容的三十三,她啧了一声:“又干嘛?”

“小孩姐,救救急,我们真有事。”三十三语气哀怨地趴在玻璃窗上,表情几近扭曲。

“你们要死了啊!”夏露露被他吓了一大跳,又觉得不能在气势上露怯,遂挺了挺胸。

三十三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你就行行好吧。”

两分钟后,夏露露面色沉沉地站在他们面前:“有话快说。”

“那我就直说了。”三十三清了清嗓子:“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这儿的小孩接受家长有另一半啊?”

夏露露果然什么都知道,听到三十三这番发言也一点儿不惊讶:“不可能。”

“话不要说那么死嘛。”三十三当即就蹲下来拉住夏露露的手,眼泪说掉就掉:“求求你了,给我们一点办法吧,再这样我们都要死了。你忍心看着我们这些大活人白白死掉吗?”

“忍心啊。”夏露露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活人,我为什么不忍心。”

三十三一时狼嚎鬼叫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夏露露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等等,原来这里的小孩都知道自己不是人吗?

“你知道自己不是活人?”李怀屏也呆呆地问道。

“当然。”夏露露说道:“这是神收留我们的地方,是我们的天堂,我都在这儿住了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来,你们都没有一对家庭成功重新结合过吗?”祝弃霜问道。

夏露露无语地扶了扶额头:“算我嘴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一定要组成新的家庭,在外地也许可以——但在我们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我们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管这些规矩对不对,我们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守则自然也永恒不动,这才是奇趣之家永远能保持平静的关键。”

“那怎么办啊?”三十三几乎都要绝望了,这哔——节目组,如果他死之前还能看见奈良,他一定要把这破玩偶撕了。

“那我告诉你们一个办法吧。”夏露露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小声地说道:“等你们都死了,让你们的小孩记住你们的名字,也可以把你们带到奇趣之家生活,这样你们还可以永远活在这里。”

夏露露一脸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们一定要对自己的小孩好一点,如果你们对他们差,他们就不会记住你们的名字,你们就真的死了。”

三十三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实在分不清永远住在这个地方是美梦还是噩梦,这里也是个“天堂”,真不知道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夏露露本来已经离开,又往回走了几步,对着他们用和蚊子差不多大小的声音说道:“其实还有个办法。”

“什么?”三十三一喜。

“时间。”夏露露做了一个幅度很小的手势,像是在拧什么东西,至于拧什么,三十三没太看得出来。

“这里的时间是不动的,守则也是不动的,但如果时间开始流动,守则也会变化。”

她丢下这一句,就匆匆回了面包工坊,生怕三十三追上来问东问西似的。

三十三摸不着头脑,看向李怀屏和祝弃霜,他们也没有得出什么更明确的信息。

——但好歹是有个线索了,总比没有好,李怀屏舒了一口气,被刺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一点实处。

几人身心俱疲地回到酒店,里面却不像往日那么安静。

激烈的争吵声像是一阵狂风,吹散了所有伪装的宁静。里头充满愤怒和不满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副混乱而难以辨识的画面,整个酒店都陷入一片混乱和纷扰中,让人只能被迫停下脚步。

祝弃霜望着碎了一地的玻璃门,另一扇还挂在框上的玻璃,此时也是摇摇欲坠。

他伸手挡住前方,让祝宿於往后站了站。

紧接着,一头黑色的野猪冲出了酒店,又撞碎了一扇玻璃门。

酒店大门尽碎,已经和大街相连不分里外,祝弃霜他们站在外面也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三十三大跌眼镜:“等等……”

里头愤怒的女人粗暴地拽着君雅凛的领子,看见他们的身影,突然委屈地哭诉:“你们过来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