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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任白延对他的好就来的莫名其妙。

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度不是会慢慢累加吗。

想要得到任公爵的青眼,这是无数人抢破脑袋都做不到的事情。

白家虽然也是名门望族,但说到底,从白家上一任掌权人去世后,白家在帝国已经没有实权了,想要跟任公爵建立良好关系可以说是无比艰难。

任白延眼光很挑,他愿意结交的人,大多在帝国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实力和地位。

所以结识任白延这位主,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但是任白延就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满眼亲和地看着自己,说希望能认自己为义弟。

他说希望能听自己叫他一声哥哥。

只要叫他一声哥哥,他就会心满意足。

起初白年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宠爱感到有些许惶恐。

但他后来意识到,任白延为了真的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为他物色换脸手术的贡献体。

为了他的手术成功率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所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甚至不用跟他说的太仔细,不久之后,就会由任白延交到他的手中。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任白延真的很会宠人。

他可以随随便便就把人宠到天上去。

白延从来没有体会过摔下来的滋味。

从来没有。

但是任白延刚才的那句话,确实让他有一种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感觉。

为什么?

是因为冬歉死了吗?

他早就想过这种事情。

任白延在冬歉的面前一直戴着良善的面具,说不定他自己都当真了。

现在冬歉死了,他会有些接受不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任哥哥....”

他想要试图用这个称呼唤回一点点任白延的理智。

但是任白延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眼中涌起了危险的怒火。

“换个称呼吧。”任白延嗓音冷冽,“我不希望听你再这么叫我。”

白年彻底懵了。

“任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那一刻,任白延的脸色彻底变了。

下一秒,白年感觉自己的左脸传来撕裂般的痛苦。

任白延居然亲手撕掉了他的一块脸皮。

脸上的面具原本就是任白延做的,他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弱点。

疼痛在他的脸上迅速蔓延,白年不敢在说错话,瑟瑟发抖道:“公...公爵。”

任白延笑了:“对,早该这样。”

“这才是我们之间该有的距离。”

他缓缓凑近,漠然道:“你不是生命垂危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还很精神。”

“你不是为了救我流了很多血吗?”

白年意识到了什么,忽然瑟瑟发抖起来。

任白延危险地笑了起来:“乖,跟我说实话。”

“你知道对我说谎的后果。”

白年的后背冰冷刺骨。

他不能让任白延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不能。

“我没有说谎。”

“当时,你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我....”

“是吗?”

皮肉分离的感觉又痛了几分。

皮肤从血肉上生生撕开的感觉痛如刀割,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肉.体疼痛的仿佛随时会脱离骨骼。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的每一寸神经都在隐隐作痛,所有的感官都模糊起来,这种痛苦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种下一秒自己就会死掉的错觉。

白年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他嘶声喊道:“我真的没有说谎...你相信我。”

“当时只有我跟冬歉在场,他看见你昏过去了,就迫不及待地逃走了。”

“是我,是我救了你啊....”

脸上的疼痛没有丝毫缓解,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任白延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脸上带着嗜血的笑意:“我倒是很好奇,你从来没有涉足过这方面的知识,当时你又怎么会想到用血来救我呢?”

这个问题,让白年浑身僵硬,脸色惨白。

他没法解释。

他也不敢解释。

此时此刻,任白延看着他的表情像是疯了一样。

他也确实疯了。

是啊,这么明显的矛盾,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

他从来不舍得让白年涉足这方面的知识,他的弟弟,不需要费心思学这些,只要有他在就好了。

可是冬歉却表现地对这些很有兴趣。

他一直被关在白家,每天接触的就是这点东西。

自己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些。

当时冬歉只是目光淡淡地看向窗外:“我能接触到的就只有这点点东西...而且,搞不好将来能救人呢。”

这一点,他确实做到了。

他救了自己。

可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恩将仇报地将他的这份恩情回馈在别人身上,断送了他的生命。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呢?

为什么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为什么非要等到阎舟将事情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能更早一点,冬歉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知晓,以后的每一个夜晚,自己都会被这种可能性折磨,他会一遍一遍地回忆着这个细节,一遍一遍发狠地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

明明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

明明,他当时已经有了可以救两个人的办法了。

“啊!!!”白年的惨叫声近乎可怖。

任白延缓缓垂下眼眸,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白年的半张面皮几乎都要被他撕开了。

皮肤下面,是三年前那场火灾留下来的痕迹。

扭曲的五官,粘连的皮肤,皮肤呈现褐红色,看起来极为恐怖。

就为了这么个人,就为了这样一个人。

白年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实在是太疼了。

他疼到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事情,只能不住地叫疼,希望任白延能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但是任白延没有。

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轻声问:“疼吗?”

那一刻,他的嗓音无比温柔。

温柔到甚至让白年以为,他心软了。

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白年止不住的点头。

“是吗...很疼啊。”

任白延微微眯了眯眼:“那你知不知道,冬歉曾经比你更疼。”

下一秒,他手上用力,撕掉了白年的整张脸皮。

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从脸上蔓延全身,白年的喉中溢出尖锐的痛呼,可是任白延却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

“只是一点点疼而已,又不会死,你在矫情什么,嗯?”

任白延深邃的眼眸泛着嗜血的暗芒。

他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疯狂地撕咬每一个看到的人。

白年想要流泪,可是每一滴带着盐分的眼泪滚在脸上,就犹如烈火烹油,痛苦地让他几乎要哀嚎而死。

任白延捏着白年的下巴,探究玩味地端详起他的脸来。

那目光犹如刀刃一般,白年忍不住想躲,却撼动不了他的力气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嘲讽阴冷的声线从男人的薄唇吐出:“太久没有看过你了,原来三年前,你是这副模样。”

“估计你自己也忘记了吧。”任白延恶劣的笑了起来,玩味道,“怎么样,想不想看看你自己。”

他弯了弯眼眸,一副在用心替他考虑的模样:“听话,早点习惯一下比较好。”

“以后要顶着这张脸过一辈子呢。”

白年的身体僵住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已经在高位坐的太久了。

久到没有办法再跌落回去。

白家将他娇生惯养,把他养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人。

从出生起,他就有了攀比之心,什么都要最好的。

他风光无限。

他听过太多的溢美之词。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羡艳他的命运呢?

他已经习惯了当那个被仰望的人。

这个世界就应该有美丑对比,就应该有贵贱之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是那个赢家,他天生高人一定,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连低头都是施舍。

他已经明白,底层人和他这样的上层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天生就站在尘埃里,他们只配仰望着自己。

直到那场火灾。

他在那张火灾里,被摧毁了脸,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丑八怪。

从那以后,别说人人羡慕,他连出门都不敢。

那段日子,他害怕敲门声,他害怕跟人对视,害怕看见镜子。

他甚至害怕衣柜上的反光。

他害怕那反光中映射出自己丑陋无比,创痕累累的脸。

那是一张恐怖到连自己都害怕的脸。

有时候,他会自虐地去摸脸上凹凹凸凸的疤痕,他会怨毒地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这种事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

那样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第二遍了。

任白延可以让他回到云端,也可以随时让他跌下来。

任白延没有一丝怜悯,看着痛苦的白年,无动于衷地拿起了旁边的镜子。

那一刻,白年的心恐惧到了极点。

“不要....不要....”

“我不要看!”

但是任白延怎么可能给他留有退缩的余地。

他捏住白年的下巴,迫使他好好确认镜子里的自己是怎样的模样。

白年睁大眼睛,因为崩溃而止不住地发抖。

狰狞,丑陋,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