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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进一退,祁蕊又一次被逼到墙角,沈知珩戴着手套的手如毒蛇一般伸向她,手指隔着丝绸探入衣领。刑房单是护卫就有六个,加上沈知珩的心腹,门里门外十人不止,祁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轻薄,柔软的布料一碰到肌肤,她便彻底崩溃了,抱着头跌坐在地上痛苦嘶吼。

沈知珩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了了?”

身后飞鱼卫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心里又觉得这位五公主活该,自己就是个自重到极致的人,又怎敢给别的姑娘下药。她难道就不知道,一旦奸计得逞,那姑娘会比她此刻痛苦千倍万倍?!

祁蕊蜷在角落缓了许久,再看向沈知珩时又恨又怕,还透着几分伤心:“你有本事就杀了本宫,不过你即便杀了本宫,本宫也不会承认……”

“不用公主承认。”沈知珩缓缓打断。

祁蕊一愣:“你什么意思?”

“林香已经招供,你下的药也找到了来源,人证物证俱在,公主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沈知珩看着她的眼神里,竟然带了一分怜悯。

祁蕊脑子一片空白:“不可能……若真如此,你此刻为何……”

话没说完,就全明白了,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所有情绪都化作痛苦,“你为了帮贺嫣出气,便如此折辱我,昨夜把我和沈荷关在一起也是有意为之,一是想让她与我决裂,二是做出证据不全的假象……”

沈知珩转身往外走,祁蕊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角:“你给本宫说清楚,那贺嫣究竟哪里好,也值得你这样……”

沈知珩蹙眉,厌恶地将衣角从她手中扯出来:“公主好好歇息吧,一切事宜自有皇上定夺。”

“皇上定夺?你以为父皇会按律处置我和林香?”祁蕊荒唐一笑,“不可能!若是如此,便坐实了外头的流言,贺嫣要一辈子背负与林香有染的污名,要一生一世受人指指点点,父皇哪怕为了她,也绝不会对我如何……”

沈知珩眸光流转,静静地看向她。

“沈大人,只怕你帮不了她了,”祁蕊扬唇,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要么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要么就背负一辈子污名,你若是她,会如何选?”

“所以,流言是你派人散出去的?”沈知珩微微躬身,挑起她的下颌。

祁蕊咽了下口水,噙着泪看他:“你会怎么选?”

“我不是她,不知她会如何选,”沈知珩看着她的眼睛,“这个问题也不该来问我,毕竟……林公子轻薄的,是五公主您,等到真相大白,外头那些流言,也只能是流言而已。”

祁蕊愣了愣,突然手脚冰冷:“你什么意思?”

沈知珩弯了弯唇角,转身往外走去。

“沈知珩你什么意思?!”祁蕊愤怒地去追他,却被飞鱼卫拦住,“沈知珩!沈知珩!”

“你以为你为她做到这一步,她便会喜欢你吗?你做梦!”

“她根本不爱你,她看你时从来没有半点情意,你被她骗了,你们都被她骗了!”

“沈知珩你回来!”

身后的怒吼一声比一声大,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沈知珩面色冷凝,步伐越来越快,转眼便将一切嘈杂抛之脑后。

从内狱出来的瞬间,阳光落在身上驱散些许寒气,沈知珩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将手套一寸寸扯掉,随手丢在路旁。

然而还不够。

手上每一寸都痒得发疯,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噬咬骨髓,痒意从骨缝里传出,渐渐蔓延全身。

“大人,可要净手?”飞鱼卫端着水盆过来,看到沈知珩手上笨重且奇怪的包扎后愣了一下。

沈知珩也看着手上纱布,许久才淡淡开口:“不必。”

说罢,便沉着脸往皇城司外走。尽管刻意无视手上的痒意,痒意却没有减少半分,周围人瞧出他眉眼沉郁,便一个个都退避三舍不敢上前。

沈知珩垂着眼眸往前走,周身仿佛凝着化不开的风雪,叫人只是远远望一眼,便有冻伤的感觉,而他身处风雪中,早已与风雪融为一体。

“无忧哥哥!”

欢快的声音响起,他顿了顿抬头,便看到某人在大门外笑着招手。她今日穿了春衫,却也不单薄,浅浅的粉色在白墙青瓦下,显得稚嫩又活泼。

是可以带来春天、驱散严寒的人。

“无忧哥哥!”贺嫣笑嘻嘻跑过来,却在还有五步远时猛地停下,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表情。

沈知珩静静与她对视:“看什么?”

“看你会不会突然抽刀砍我。”贺嫣讪讪后退,显然上次留下的阴影不小。

沈知珩沉默一瞬:“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啊,你现在看起来心情就很糟。”她记得二殿下说过,沈知珩每次从内狱出来,就会变得喜怒无常。

沈知珩察觉出她的小心,干脆抱臂询问:“既然这么怕,还来干什么?”

“这不是好奇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嘛,”贺嫣踮起脚往院里望了望,却什么都没看见,“那几个人呢?还关着吗?”

“嗯。”

贺嫣还想再问什么,突然注意到他的手:“咦,你没戴手套?”

此言一出,沈知珩的手更痒了。他皱了皱眉,到底没忍住抓了两下,痛楚一瞬传来,暂时缓解了痒意,他眉头舒展了些,下一瞬却被她抓住了手。

“可不能挠,会挠破的。”她不认同道。

沈知珩顿时皱眉:“放开,脏。”

“什么脏?”贺嫣睁圆了眼睛,“我来时洗手了!你怎么能嫌弃我。”

“……不是说你脏。”沈知珩眉头皱得更紧。

贺嫣顿了顿,低头看向他的手。

绷带净白无瑕,除了有些发皱,每一寸都将他的手包得极好。

“哪脏了,明明很干净,”她轻轻拂了拂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看,一点灰都没有。”

沈知珩看着她细葱一样的手指努力包裹自己厚重的手,那股痒意似乎也渐渐褪去。

“你手上有伤,即便隔着纱布也不能那么大力地挠,会把伤口挠破的。”贺嫣还捧着他的手。

沈知珩沉默片刻,将手抽了回来。贺嫣见他不再折腾双手,默默松一口气,又将话题引回正事上:“他们招了吗?”

“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贺嫣好奇。

沈知珩蹙了蹙眉:“你确定要我在这儿给你解释?”

“那换个地方?”贺嫣好奇。

“换哪去?”祁远的声音伴随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而来。

贺嫣猛地回头,看到他笑盈盈坐在马车上,对上视线的瞬间,他还招了招手。

“二殿下。”她克制住心底生出的欣喜,乖巧福了福身,“你怎么来了?”

“刚才去贺家了,听说你来了皇城司,孤便也跟来了。”马车停下,祁远慵懒地靠在车壁上。

贺嫣失笑:“怎么突然找我?”

“还不是因为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祁远勾唇,“你还能跑皇城司来纠缠知珩,可见心情并未受影响,孤也就放心了。”

“我是来问进展的,可没有纠缠他。”贺嫣小声反驳。

“知珩出手,平一切不平事,你就别操心了,”祁远轻笑一声,朝她伸手,“走吧,孤带你们去酒楼用膳,就当是提前庆祝你大仇得报了。”

贺嫣看着他伸出的手,心跳顿时乱了一拍,只是她还未去握,沈知珩便已经开口了:“二殿下的马车上连个脚凳都没有?”

祁远挑眉:“那多麻烦?”

沈知珩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你不会是醋了吧?”祁远故作惊奇。

贺嫣也配合惊奇:“真的吗?”

沈知珩还是面无表情。

“……你这人,忒迂腐。”祁远叹了声气,扭头扫了车夫一眼,车夫立刻搬来脚凳。

“这样总行了吧?”祁远问。

沈知珩不语,径直踩着脚凳进了马车。贺嫣心里遗憾没能牵到祁远,面上却是一片淡定地跟着沈知珩上了马车。

去酒楼的路上,沈知珩简单将审讯的事说了一遍,当提到今日流言是祁蕊放出的消息时,祁远和贺嫣都沉默了。

许久,祁远眉头紧皱:“孤竟是不知,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竟有一副这样的坏心肠。”

贺嫣看不得他失落,于是小声道:“你妹妹心肠虽然不行,但好歹还聪明点,你看他妹妹,上赶着被人利用。”

“浓浓是在安慰孤吗?”祁远哭笑不得。

沈知珩扫了贺嫣一眼:“是,还踩着我沈家的脸面安慰。”

“……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贺嫣赶紧从小荷包里掏块糖给沈知珩,“你妹妹虽然笨,但也不算坏。”

沈知珩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却没有接她的糖。

贺嫣将糖丢进嘴里,半晌叹了声气:“也得亏两位哥哥不护短,否则我这次真是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你又怎知我们不是在护短?”祁远眉头微挑。

沈知珩蹙了蹙眉,抬眸扫了他一眼。

贺嫣被他一句话哄得眉眼弯弯,一路上尽管拼命克制,心情仍有些轻飘飘,沈知珩看了她几次,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马车很快驶入一家酒楼,车夫下去说了什么后,便立刻有人将马车一路牵到厢房门前。

贺嫣掀开车帘跳下来,瞧着院里的小桥流水舒缓地伸了伸懒腰。

“很高兴?”沈知珩突然问。

贺嫣点了点头。

沈知珩眼神泛冷:“有什么可高兴的。”

贺嫣:“?”

沈知珩不言语,直接进屋去了。

贺嫣莫名其妙地询问祁远:“我得罪他了?”

“刚出内狱,正常的。”祁远表示理解。

贺嫣嘴角抽了抽:“他真的需要看大夫。”

祁远笑了一声。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快进去吧,孤去厨房瞧瞧,顺便将菜点了。”

“还得亲自去厨房呀?”贺嫣惊讶。

祁远颔首:“这儿的规矩如此。”

贺嫣闻言,便想跟他一起去,但想到还有个难伺候的在屋里,若是丢下他一个,最后不定会如何,于是纠结片刻还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