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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府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维护京畿之地的治安。

鉴于前有靺鞨王子屡屡酒后滋事,同样打西北边儿来、并且同样位高权重的谢兰臣刚一进京,就成了京都府的重点留意对象,生怕他会步靺鞨王子的后尘。

京都府的人见他头两天安安分分,才刚放下心来,转眼便听说了他把全城妓子都包下的消息。

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恐有不妥,京都府专门调了一队巡卫在群芳楼附近巡查,这也是为什么出事后,他们能这么快赶来的原因。

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领头的巡卫对谢兰臣在青楼讲经一事半信半疑,便又质疑道:“讲经应该是庄重之事,可方才我们巡逻经过此处,却听到了阵阵调笑声。”

谢兰臣道:“经文玄奥,这些青楼里的姑娘大多是贫苦人家出身,都没怎么读过书,未免她们觉得晦涩难懂,自然寓教于乐才好。况且我也不是正经法师,说是讲经,不过是和大家分享我往日的礼佛心得,并非正式的法会,无需太过庄重。”

月奴等人再次作证道:“嘉王给我们讲了几个有关佛法的小故事,既有道理又十分有趣,所以我们才会发笑。”

虽然在青楼讲经着实让人不可思议,但解释得倒也合理,再加上有月奴等众人作证,足以证明谢兰臣的清白。

若是一般的案子,巡卫这时候就该放人离开了,但伤者是靺鞨王子,巡卫不敢擅作主张,便谨慎道:“依照流程,还要麻烦嘉王和诸位姑娘随我回京都府一趟,等待府尹大人裁夺。”

谢兰臣十分配合:“可以。”

巡卫有些意外他竟然会这么好说话,之前他们也遇到过不少需要配合办案的达官显贵,却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要他们往东,他们必定往西,仿佛听他们这些巡卫的话就低人一等了似的。

领队不由对谢兰臣生出些许好感,再看谢兰臣时,觉得他品性这般温和,确实像是会度化青楼妓子的样子。

他不禁又多嘴宽慰了谢兰臣一句:“此事证人证言都很明朗,去京都府只是走个过场,府尹大人不会为难王爷的。”

而此刻刚被人从被窝里叫醒的孙府尹,听说靺鞨王子和嘉王打了起来,一方还受了重伤,当即惊得连腰带都来不及系好,便匆忙驾车往京都府赶。

一边还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京都府尹真不是人干的差事,连晚上睡个好觉都难。昨天晚上也是这个时候,他刚睡下便被人叫醒,只为让他派人去找国舅家里丢了的一只猫。总之各种大事小事糟心事不断。

皇城脚下到处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往常遇到公侯子弟斗殴,孙府尹和稀泥也就过去了,可这次一方受了重伤,稀泥是和不成了,必然得得罪一个。

之前这种要得罪人的事,还有爱较真的徐少尹帮自己挡一挡,如今徐少尹不在,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上。

孙府尹哀叹一声,催促驾车的人再快点。

事情和巡卫安慰谢兰臣的差不多,等孙府尹赶到京都府,由于人证众多,所有证人的口供又都很一致,并无疑点,孙府尹只能认定是靺鞨王子饮酒过多,以致先冲动伤人,后酒意上头,身体不停使唤,又自己撞上了金刚杵。

谢兰臣完全是遭遇无妄之灾,不用负任何责任。

哲术在大夫治疗后,已经神志清醒,尽管他一直坚称是谢兰臣害的他,但鉴于他和谢兰臣曾有私仇,孙府尹并未采信他的话。

事后,孙府尹要亲自送谢兰臣离开,谢兰臣却道:“我可以先去看看王子吗?他受伤虽不是我导致的,但多少和我有些干系,我想去探望一下。”

为了方便问口供,巡卫把大夫和哲术也都带来了京都府,这会儿还不曾离开。

孙府尹没理由拒绝,便把人领去了京都府后院的一间厢房前,但转头就又悄悄调来一批守卫,命他们守在门口,随时留意屋内的动静,以免两人再起争斗。

谢闵作为嘉王府长史,在得知谢兰臣被巡卫带走后,立刻便赶来京都府。谢兰臣被问讯的时候,他一直守在外头,此时便跟上谢兰臣,一起进了厢房。

房间内,哲术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着虚弱,但尚算有精神,想来伤势虽重,却于性命无碍。

床边还守着几个靺鞨的护卫,一见着谢兰臣,立刻齐齐抽出腰间的佩刀,神色戒备地挡在谢兰臣面前。

哲术更是目眦欲裂,不顾身下钻心的疼痛,硬是挣扎着半坐起身:“你竟然还敢来见我!”

他正要吩咐护卫动手,谢兰臣提醒他先看看窗外:“你确定要在这里对我动手?”

哲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外头黑压压一片的守卫,自己的几个手下根本不是对手。他不由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谢兰臣无所谓地挑挑眉,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哲术冷笑:“帮我?你会有这么好心?”

谢兰臣丝毫不受他的冷脸影响,继续说道:“靺鞨首领的继任方式一直是兄终弟及,也就是兄长死了,便由他下面年纪最长的弟弟继位,这弟弟死了,再由活着的更年幼的弟弟继位,直到叔父辈分的人全都死绝,才轮得到子侄辈中年纪最长的那个。但自从你父亲自立为王后,便想效仿大安和契丹,改兄终弟及为父死子继。

“原本你是你父王属意的继位人选,只可惜,”谢兰臣瞟了眼哲术的下半身,“你父王想把王位传给你,为的是父死子继,可你如今已经不能再有子嗣,还哪里来的‘子继’?总不能王位传到你那儿就断了。”

谢兰臣瞟的那一眼如有实质,哲术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狼,立刻激动反驳道:“谁说我不能再有子嗣?大夫说我只是现在不好,养养就能痊愈了!”

金刚杵是谢兰臣亲自挑选的,能不能痊愈他自然最清楚,谢兰臣道:“你便是能堵住为你看病的大夫的嘴,今晚群芳楼的姑娘们、还有那些巡卫,你能保证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吗?等你父王得到消息,很快就会召你回去,另换一个儿子来与大安和亲的。”

谢兰臣所说,正是哲术最担心的事。

父王确实有意把王位传给他,这次来大安和亲,便是想借大安的势,以便他将来能打败叔叔,顺利继位。

可大安不会把公主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尤其是作为先帝遗孤的崇宁公主。

父王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伤势,一定会换他弟弟来和亲。这也意味着,父王要放弃自己了……

一想到这一切都是谢兰臣害的自己,哲术看向谢兰臣的目光便越发怨毒:“你来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边上的谢闵瞧见哲术的神情,十分怀疑他会不会突然扑上来,直接撕咬谢兰臣,不由上前一步,挡在了谢兰臣的斜前方。

谢兰臣道:“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他在哲术的瞪视下,依然不慌不忙道:“你受伤的事,在神京是瞒不住的,但消息传回靺鞨尚需要时间,你那十几个美婢和你厮混了这么久,总有一两个人有孕的,你从中挑选一个,请求皇上为你赐婚,反正靺鞨想要的只是大安的助力和嫁妆,你到底娶的是个真公主还是一个舞姬并不重要,皇上总归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让你们风光完婚的。

“届时即便靺鞨得知了你受伤的消息,你也可以解释说自己已经养好了,便是仍会有闲言碎语,等你的孩子出生,流言也会渐渐平息。”

大安皇帝不会在乎一个舞姬的丈夫到底能不能人道,而一个自小便被人来回转卖,靠卖笑乞生的舞姬,比起自己的丈夫中不中用这种事,大概更在意自己后半辈子能否衣食无忧,对方大概也是乐意做未来的靺鞨王妃的。

至于万一一个婢女也没有有孕的——哲术如果不想被人嗤笑,就一定会想尽办法,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如此,也算是大安与靺鞨和亲,又勉强保住了哲术的颜面。

哲术顺着谢兰臣的话沉思半晌,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可他并不信任谢兰臣,便再次质问道:“你怎么会好心帮我?”

谢兰臣坦承道:“我当然不会好心帮你,我只是想同崇宁公主复婚,顺手帮帮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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