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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距离留仙楼不远,马车很快便来到地方。

下车后,谢兰臣瞥见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小摊子,便吩咐谢闵去给昭儿买个糖人来,自己则先同徐子期以及徐子期的两个小厮去了雅间。

小二很快上了酒水,谢兰臣看着忙前忙后伺候的冯新,忽然问他:“会写字吗?”

冯新不明所以,只得如实点了点头。

谢兰臣又道:“会写字就好,帮我写个条子,我约人来。”

跟在谢兰臣身边的谢闵这会儿还没赶来,谢兰臣又抱着昭儿确实不方便,冯新便没多想,找来笔墨,按照谢兰臣所说,在纸条上写下一句:“事有不妥,速来留仙楼天字号牡丹雅间。”

天字号牡丹雅间,便是他们现在正待的地方。

只是,那句“事有不妥”并不像是正经请人会写的话。

谢兰臣解释道:“不把事情写得严重点儿,只怕请不来人。”

等谢闵从外买糖人回来,谢兰臣便让冯新把纸条交给谢闵,道:“送出去吧。”

谢闵看了一眼,也不问要送给谁,很快便拿着纸条又离开了包厢。

谢兰臣买来的糖人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昭儿舍不得吃,只举在手里把玩。谢兰臣便让小二送了几样甜的熟水,给他倒进小杯里,让他自己捧着杯子慢慢喝。

昭儿刚喝完一小杯,谢闵就又回到了雅间内,纸条他让车夫送了出去,这次回到雅间,却是二话不说,直接把徐子期身边的冯新给绑了起来,拖往外头。

徐子期见状,立刻想要起身阻拦,却被谢兰臣按回了座椅上:“他不会有事的,谢闵只是先把他带下去。”

门口冯新还在挣扎大叫,引来不少人围观,谢闵等他喊够了,才慢悠悠地堵上他的嘴,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解释道:“这人名叫冯新,因偷盗了主人的东西,才被主人拿回去问话。”

解释完,谢闵便连拖带拽地把冯新带离了留仙楼。

徐子期实在不解谢兰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问道:“大哥究竟想做什么?”

“别急,等人到了你就知道了。”谢兰臣指了指一旁的暗门说,“未免吓跑客人,咱们去暗门里等。”

徐子期已然明白等会儿要来的人身份定然不寻常,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陪谢兰臣一起进了暗门,选择继续等下去。

好在没等多久,他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动静,进来的像是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说道:“这个冯新,急急地把夫人叫来,他却反而不见踪影!”

只这一句,徐子期已经辨认出,这是谢夫人身边秋韵的声音,那她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谢夫人了。

徐子期下意识望向一旁的谢兰臣,谢兰臣则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外头,谢夫人和秋韵在雅间里足足等了一刻钟,却仍旧不见冯新,谢夫人便让秋韵去屋外和小二打听一下,冯新是否已经来过。

秋韵离开片刻,很快慌张地回来道:“不好了夫人,奴婢方才打听到,冯新原是早来了的,但就在咱们到这里之前,突然被他主人抓了回去,说是犯了什么事,要回去受审。当时动静闹得不小,因此小二印象很深。按照小二所说,抓冯新的主人应该就是二公子了。

“冯新传给咱们的纸条上,就已说了‘事有不妥’,二公子这时候又突然抓冯新回去,会不会是他知道了冯新把平宁公主的信交给夫人的事?”

牵扯到儿子,谢夫人不免也慌张了一瞬,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道:“二公子便是有所猜测,也不会有证据,别说冯新手脚干净,崔禄让人散播流言的时候,也很谨慎,只要冯新咬死不认,二公子便什么也查不出,败坏平宁公主名声的人就还是吕家。”

秋韵却觉心头一阵不安,喃喃自语道:“就剩下两天了,但愿别再出什么岔子。”

然而她话音刚落,暗室的门便被推开,徐子期满脸不可置信地从里走出来,直走到谢夫人面前道:“原来平宁公主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母亲的安排,母亲故意指使冯新拿走了我的信,让我和平宁公主错开,又让人散播流言,嫁祸吕家——亏我还自以为是地想着,我娶了平宁公主,便能解救她于危难,却原来使她陷入危难的人正是我!”

徐子期时任京都府少尹,也是常断案子的,如今听到谢夫人和秋韵的这几句话,已经足够他猜出事情的全貌了。

他对着谢夫人拜了拜道:“您是我母亲,我不敢说您有错,更不敢让您给平宁公主认错,唯有我代母认罪,亲自去说,就说是我引诱平宁公主在先,又因为求而不得,才设计毁了她的名誉。”

说罢,他竟真要往外走,谢夫人急忙拉住他道:“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能帮你找到一个娘家有助力,又对你死心塌地的妻子?我为你苦心费神,你却要自毁前程吗?”

谢夫人根本来不及问徐子期怎么会从旁边的暗门里出来,冯新又是怎么回事?猝不及防就听见徐子期说要代自己认罪受罚,只得上前阻拦劝解。

徐子期道:“母亲今后大可不必为我的婚事操心了,总归我才是害了平宁公主的元凶,等受过罚,我便去做和尚去。”

“你说这样的话,不是在剜我的心吗?”谢夫人又气又急,“我才找回你,你就要做和尚,是个什么意思?我处处为你着想,你竟嫌弃我至此吗?”

徐子期却固执道:“正因为母亲处处是为我好,我不敢怨母亲什么,只怨我自己,我去受罚理所应当。”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谢夫人早已了解徐子期的为人,知道眼下这些话他不是说着玩的,便死命拉住徐子期,生怕自己略一松手,儿子就真要剃头做和尚去了。

可恨自己前头说出口的话收不回,这会儿想要找借口辩解都不成。谢夫人急得劝了又劝,徐子期却始终油盐不进:“我意已决,母亲便是能拦得住我一时,也难时时刻刻都拦着我的。”

谢夫人此刻真是恨透了徐子期的固执不知变通,但他又是自己的亲儿子,谢夫人只能妥协,她不得已望向了一旁的秋韵。

秋韵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很快从谢夫人复杂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也终于明白自己之前心里的不安是为什么了。

她一个奴婢,自然只有听话的份儿。

秋韵只犹豫了一瞬,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徐子期的去路上:“二公子别误会夫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偷偷背着夫人,假借她的名义做的。夫人是事后才知晓,又被我蛊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子好,竟也信了……我想到夫人之前对我的好,实在不忍心看夫人和公子母子不和,总之都是我的错,由我去认罪吧……”

秋韵明显是顶罪。

仆人为主子顶罪,早已屡见不鲜,有人证物证的还好,像秋韵和谢夫人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只要秋韵咬死了说是自己做的,哪怕动机再离谱,即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也没法儿。

暗室里,谢兰臣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罪魁勉强算是有了。”虽然是个顶包的,但真正谋划此事的人是谁,明眼人也一看便知。

他又看了眼天色,低头对怀里的昭儿道,“你娘这会儿也该出宫了,咱们去接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