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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波波又给易蜓送饭, 易蜓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次她没有叫,也没有激烈反抗,她等林波波给她拿掉堵在嘴里的抹布后, 开始狼吞虎咽。

林波波看着易蜓的吃相, 简直受宠若惊。

易蜓把馒头都塞进嘴里, 又噎住了。林波波给她水,她在猛灌下去以后,对林波波说了声谢谢。

“不,”林波波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谢。”

易蜓脸上沾着头发,这让她看起来脸更小了。她对林波波说:“我想上卫生间。”

林波波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个盆, 示意易蜓用这个。他伸手替易蜓拉裙子, 易蜓几乎要叫起来了,但是她忍住了。她咬紧牙关,把喉咙里的哽咽都咽掉了。

“谢谢。”

易蜓在眼泪上涌的那刻甚至还能对林波波说谢谢。她垂下头, 让头发遮挡住自己的脸。裙子被拉起来,易蜓蹲下去。她从没有像此时一样坚强过,这份耻辱会要人的命。

她尽力让自己想点别的,想想妈妈。

方便后易蜓还垂着头,她通红着双眼, 面色苍白, 像个配色用力的布偶。她的声音因为这几日的哭喊变得沙哑,她对林波波说:“你能解开绳子吗?我就待在这个房间里……你捆得太紧了,我真的很疼。”

林波波想说不行,可是易蜓哭了起来,她露出自己被绳子勒烂的手臂。

“求求你了……我真的太疼了!”

房间里的哭声断断续续,女孩子抽泣时的胸部也在起伏。易蜓柔弱的样子让林波波满足, 尤其是当他看见易蜓还戴着他给的发卡。

“你待,待在房间里,”林波波用自己没洗过的手去摸易蜓的脸,“不要吵。”

易蜓在林波波的触碰下浑身都在颤抖,她胡乱点着头,看着林波波的眼神充满感谢。

易蜓在林波波心里评分很高,她成绩优良,跳芭蕾舞,在学校里人缘也很好,她就是林波波心里最完美的猎物。林波波觉得她圣洁、美好,能净化自己的污浊。他想跟易蜓结合。

“你是个好女孩,”林波波轻轻摆弄着易蜓的发丝,严肃地说,“你干,干净。”

他妈一定会为他骄傲的,他没跟婊子跑。

* * *

林波波的住处在城中村边缘,是个老住宅区,人很少。这个房子据说是他爷爷的,他爸娶老婆以后也搬了进来,林波波就在这里出生。

他有个奇怪的家庭。

从林波波有记忆开始,这个家里就没有父亲。他妈其实面容俏丽,体态丰腴,在林波波上幼儿园的时候,经常穿着款式时髦的裙子,拎着得体小巧的手包,站在幼儿园门牌底下等他放学。

林波波依稀记得那时的风光,连老师都夸他妈长得好看。他每天背着书包排队放学,老远就能看见他妈晃着春柳般的腰肢袅娜走近,连背后的落日都配不上他妈的风采。

林波波爱他妈,因为他妈那会儿会牵着他回家。母子俩经过路口的小卖铺,他妈都会给他买点小零嘴,不论是瓜子还是冰棍,都是林波波昂首挺胸的资本。

那时他爸还往家里打电话。他妈告诉他,爸爸在光轨区做工程,以后要在光轨区买房,会把他们都接过去一起生活。林波波觉得自己算是半个光轨区人,在幼儿园里给别人说,自己马上就要去光轨区上学了。

他妈向往光轨区的生活,林波波也向往光轨区的生活。

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林波波发现他妈不再出去工作,半夜总在客厅里对着电话吵架。等到林波波上了小学,他爸没有回来,电话也不响了。

他妈日复一日地坐在客厅里,穿着那身亮片吊带裙,对着电话骂骂咧咧。她开始酗酒,时常光脚坐在客厅里大哭。她蓬松的头发变得蓬乱,丰腴的身体也逐渐消瘦。直到有一天林波波放学,发现客厅里的女人彻底变了样。

林波波,把你的鞋摆好。你摆错了,我让你摆到原位!你这个蠢猪!你看不到原位在哪里吗?

他妈在客厅里跳脚,冲到玄关处拧林波波的耳朵。她朝他喊:“我让你摆好,摆好,摆好啊!”

这个家的所有事情必须按照她的规定来,只要与她的设想产生一点误差,她就会状若疯癫,歇斯底里。她开始因为一些小事暴跳如雷,林波波不仅是个出气筒,还是个垃圾桶。林波波今天穿什么衣服,内裤什么颜色,几点几分回家,她都要掌控。

她拧林波波的耳朵,拍林波波的脑袋。她不修剪的指甲刮伤林波波的脸颊,却不许林波波哭。她像个神经病一样捂住他的嘴,要他把哭声吞下去。

“你不能哭,你爸最讨厌你哭了!”他妈瞪着微凸的眼睛,逼近林波波,用力摁着林波波的口鼻,“因为你是个笨仔,脑子不好,你爸才不回家。你这个贱小孩!”

林波波喘不上气,喉咙里的哽咽也咽不下去,嗝顶着胸口,在窒息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我让你别哭啊!”他妈开始失控咆哮,也哭起来,“都是你,都怪你,贱死了!你把鞋摆好……快点!”

林波波就在急促的喘息里打着嗝,脸上全是鼻涕眼泪。他跪在地上把鞋摆正,摆好,摆到他妈要求的位置上,分毫不差。为此他有片刻的期待,期待他妈恢复正常,停下谩骂,夸一夸他。

可是他妈只是坐在地上哭,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林波波没成为光轨区的居民,但他有这个梦。他每天睡觉前都在祈祷他爸会出现,把他们带走,带到光轨区去当人上人。他日里盼,夜里盼,盼到二十岁,终于改变了想法。

他是他爸的儿子,他爸在光轨区生活,他就在光轨区生活。他现在还没被接走,都是因为他要照顾他妈。他忍不住开始盼他妈去世的那天。

2159年联盟的气氛紧张,新闻上都是局势报道。林波波每天都准时收看,这是他身为人上人应该尽的责任,他觉得自己就该关心联盟大事。他时刻把“光轨区”挂在心头,逐渐看不上周围的人,认为他们都庸鄙不堪。

这是血统问题。

林波波最早是因为猥亵女孩被开除的。他把人家堵到学校实验室里,脱了裤子,急吼吼地掏家伙,却满头是汗。他认为这是血统问题,导致他对别人硬不起来。但是他享受对方惊恐的表情,那就让他充满快感。

林波波在同学聚会上因为直勾勾的目光被女同学泼了果汁,他也想,这是血统问题,这些胭脂俗粉根本不懂,她们都配不上他。他在人前唯唯诺诺,在家里瑟瑟缩缩,可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强大。

他迟早要干番大事。

2160年林波波的妈彻底病倒了,那时家里就剩他俩。他妈躺在卧房里,天气热得很,她翻不了身,身下的被褥都被她捂臭了。她喊林波波给她翻身,林波波只是打开电风扇,坐在床边陪她吹风。

屋里有股弄去不掉的酸臭味。

林波波总坐在椅子上想,他妈可能在他幼儿园的时候被车撞死了,后来住在他家的这个女人只是他妈的孪生姐妹。他在他妈粗鄙、肮脏的骂声里端详着他妈的模样,越发确定这个女人是个冒牌货。

她干瘪的乳房像是漏气的气球,掉在那身俗不可耐的亮片吊带裙侧面。她整个人蜷缩着身体,体态像个刚出生的猴子。林波波审视着她,在她徒劳的哭喊里发现自己的强大。

这个女人再也不能用手指戳他的脑袋,也再也不能拧他的耳朵,她枯瘦的手指一掰就断。她算什么呢?她跟这床上脏掉的床褥一样。

林波波等着她自然枯萎。他把她放在床上,每天外出游荡。他发现路口的小卖铺倒闭了,变成了个凉皮店。他看到那个老板娘,觉得她成天穿着紧身裙,屁股都盖不住,风骚得很。

这是个婊子。

林波波想。

我有义务教育她,让她懂礼,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于是林波波走进凉皮店,站到凉皮店老板娘身后,用手拽她的裙子。老板娘赏了他几个耳光,把他打得连连后退。他想还手,却看见老板娘连菜刀都抡起来了。

“我操你老祖宗!”老板娘拿刀对着林波波,泼辣地骂,“贱蹄子不想要老娘今天就给你剁掉!”

她骂得那样有力,吓得林波波仓皇而逃。他连头都不敢回,却在心里觉得自己赢了。

这就是个婊子!

她嘴巴这么毒,无非是被自己戳中了心事,她也知道裙子穿那么短不好。

林波波漫无目的地流浪在街头。停泊区的空气都让他感觉窒息,这里没人懂他,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不跟老板娘吵架是为了体面,不跟婊子一般见识。他觉得自己就像他爸,他爸最后连电话都不给他妈打,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林波波怀揣着自以为的骄傲,坐在街头。捡垃圾的老太从他跟前路过,他朝老太喊:“去你妈的!”

老太吓得脚步踉跄。

林波波就哈哈大笑。他捡起饮料瓶,扔到老太的麻袋里,夸奖道:“你很懂,懂事,以后我去了光轨区,不会忘记,记你的。”

他扭曲地认识世界,对新闻里的一切都持有怀疑态度。他只相信阴谋,网络上传的越是高深莫测的阴谋,他越是深信不疑。他对大人物有种崇拜心理,那种强权角色——傅承辉就是他的偶像。

网上说傅承辉二十岁出头就成为了黑豹狙击手,成就了现在的黑豹,又在南北战争中力挽狂澜。林波波看得心潮起伏,他也认为督察局都是黑豹的走狗,什么狗屁姜敛,这些人全是无名小卒,他们都听候傅承辉的调遣。傅承辉在联盟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光轨区督察局侦破了一件小案子,林波波也要归功于傅承辉。他沉迷于那些自相矛盾的小道消息,从不自我查证。他认为自己掌握了联盟真相,这让他再也看不到别人,他已经“聪明”到了最高境界。

他是这里唯一清醒的人。

林波波决定搞点事情,让傅承辉注意到他,让黑豹注意到他。他天赋绝伦,血统高贵,他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然后他在卖冰棍的商店跟前,看到了吴琼花。

* * *

晏君寻把圆拆分了,沿着图上一块一块的小区寻找。

凶手是个独居青年,不善言谈,有口吃,目前最有可能做的工作就是出租车司机。晏君寻怀疑他在丽行里的工作也是司机,这个职业能让他避免和人交谈,又能靠近白晶晴。

“他还可能有过猥亵方面的不良记录,”晏君寻顶着太阳,拧开水,“口吃让他无法自信地跟女孩子聊天。”

“这些小区都没有正规的停车场,”时山延拆开冰棍的包装袋,“但是他第一次把受害者带回家,为了方便事后转移尸体,也会把车停在家附近。”

晏君寻涂黑他们所在的位置,这让他有了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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