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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慌乱,实在不愿去赌那哪怕十分之一的危险。

或许是纸上文字的单薄,更或许是口口相传听来的都是佳话,他似乎从未忧虑过此事对女子而言

乃是九死一生。

黑眸目光定定,恳求地看向对面人,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独处坦白时,宁珩没有再遮掩自己内心的慌乱不安,直言道:“阿杳,我实在是怕了。”

“从这孩子来到我们身边时,我满心欢喜,却忽略了这最可怕的一遭。"

"莫说你,连我也忘记了。”温雪杳小声说。怀孕初期,她并无旁的不良反应,只嗜睡严重些,

可也不是什么令人焦心之事。

虽闻不得荤腥之味,却也不甚严重,况且她素来便不爱那种滋味,是以从不觉有任何影响之处。

于她而言,只是小腹愈见圆润而已。若非今日所见,她还不会想到这一层。

一切太过顺利,便让她忘记这原本是一件极危险之事,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

可若说陡然让她放弃腹中孩子,她又怎能轻易生出决断。

与旁人不同,她是最真实感知到自己日夜变化的人,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腹中孕育成长,同她血脉

相亲,一同呼吸。

“阿珩哥哥,或许是我们太过紧张了。”温雪杳不知是在宽慰对方,还是在宽慰自己。

"府医都说我胎象稳当,等到足月时我定然会更加处处小心,届时有府医有稳婆,不会有事

的。”温雪杳牵扯唇角,“要我说,你便是今日瞧见别人,才有些杞人忧天了。况且,你最后不是也

瞧见了,那对母子平安。”

“可万一呢?”宁珩想到旁人口中冰冷的字眼,“若是胎位不正,难产出血……"

没等话说完,宁珩自己先面露悔色,连声呸了几口晦气。

“好了好了。”温雪杳无奈伸手捂住宁珩的嘴,“我知晓你的顾虑,我们都再冷静冷静好么?”

“再说。”她的手抚在凸起的小腹上,失笑道:“如今已显怀,就算你再担心,想取出它,不也

一样危险?"

闻言,宁珩的脸“唰”地一白。

温雪杳本意不是想吓唬他,未曾想这一句简直像是阻断对方的后路。自从上元节后,两人间的气氛沉闷了许久,就连家中其他人都察觉到古怪异常。

或许是憋闷压抑太久,自旁敲侧击听闻府医说拿掉孩子更危险,对女子身体有害反倒得不偿失的

话后,心中反倒释然不少。

此后两人更是默契的都未再提起此事,更不曾对旁人说。

是以直到他们的孩子小翡长大,除了这夫妻俩人,旁人都不知晓竟有一刻他们心生退却,曾动过

不想要这孩子的念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当前,自过了头三个月后,温雪杏腹中的胎儿胎象极稳当,府医也暗示可行房事,只要不过

与激烈,就不会伤身。

虽是如此,可宁珩谨慎小心,压根不敢有半分贪念。

就算后来六七个月时,连温雪杳本人都不再担心忧虑,暗戳戳同他说了几次可以,但他就像是一

个入定出尘的苦行僧般,丝毫不受眼前妖女所惑。

好几次,都令温雪杳心中恍惚,自家夫君莫非是转了性?

不过既是宁珩认定之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直到温雪香腹中胎儿足月,他都没有破

戒,当真是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然再是钢铁之躯不可撼动,却仍在温雪杳生产这日啼哭成了孩童。

****

温雪杳清晨发作,好在府中早早做足准备。

她这边一有动静,那边接生的安排便已就位。一阵疼痛过后,温雪香大汗淋漓,腹中反应稍缓,她深呼两口气。

在旁的宁珩见她不再咬牙憋气,连忙凑近,“可有好些?"

温雪杳点头,答得有些有气无力,“现在不疼了。"

宁珩也跟着松出一口气,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温柔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都安排妥当

了。"

温雪杳这会儿从疼痛中脱身,四周扫视一圈,“其他人呢?"

“都在外间候着呢。"

一切妥当,宁珩这位人夫、人父却被众人义正严词拦在门外。

宁珩一阵心烦,真觉这规矩是合该剔除的糟粕。

他是阿杳的夫君,却不得陪在她左右,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妹夫你也太心急了些。”一旁的路清鹤啧声道。

宁珩觑他一眼,连搭理他的心情都无,只一瞬便移开视线,专注听着门内动静。

许久不听里面声音,宁珩急色外显,“怎得不听动静?"

说着,脚下已经快人一步做出反应,便是意欲推门而入之势。

还是两位表兄眼疾手快,一人一边将人拦下。

“说你急躁,你还真是当仁不让,这产房如何闯得?”路清鹤肃然道。

宁珩平日对着几位表兄,虽不热络殷勤但也是知礼妥当。哪有像此时这般直接同人冷脸过?

"让开”两字就在嘴边,即将脱口之际,却听屋内传出一道呼声。

随之而来的是夺门而入的声响。

温雪杳躺在榻上,双手死死攥紧手中能抓到的一切。

疼痛远比她想象中剧烈,耳边是稳婆有条不紊的话音,忽然那话音急转,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何

事,汗湿的手就被一阵熟悉的力量紧握。

那稳婆见劝阻不得,只好冷静下来继续自己的接生之事,唯有心中百转千回,暗道这大户人家真

不知究竟是讲究还是不讲究,怎得能任由男子闯进来?

可这声疑问在看到那玉人似的脸上满脸忧心哀痛时,再多的不解在嫑时间烟消云散。

“愣什么神,你不要命了么?"

稳婆出神一瞬,便被一道似浸在寒冰中的冷声吓得回神。

前一秒对着自己夫人满眼温柔的人,转瞬间却似变了一个人般。

她心有戚戚,却也晓得方才是自己不该,再不敢胡思乱想。

榻上。

温雪杳眼睫挂着水珠,不是汗还是泪。睫毛轻颤,从眼角滑入,有微微的酸涩之感。

宁珩脸上笑意温柔,充满鼓舞,只有在温雪杳看不到的时候,才会皱紧眉头。

这样的煎熬,也不知持续多久。

许久之后,听得稳婆低吼一声“用力”。温雪杳紧咬牙关,随及便感身子一松,轻飘飘似坠在绵密柔软的云里。

她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芒,白芒中一道耀眼的阳光射下。

耳边同时奏响一道嘹亮高歌。

纷纷杂杂,温雪杳听不真切。

“阿杳。"

“阿杳。"

"阿杳。"

****

刚出手的小孩粉通通的,脐带一剪,便被稳婆用提前备好的小褥子包了起来。

寻常人家夫君都是会先问一句男娃女娃,可稳婆眼前这位显然不同。

从头至尾,他坚定不移的守在那女子床侧。

若非是那躺在榻上的女子缓过劲出声想看孩子一眼,怕是那男子都想不起还有一个孩子。

“是丫头,可爱得紧。”稳婆听得唤声,连忙抱着怀里的孩子走近。

温雪杳一看,本以为是惯常的奉承话,结果当真玉雪可爱。

脸上粉嘟嘟的,却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皱皱巴巴,只是她盯着瞧了许久,她都一直闭着眼。

稳婆说刚生下的孩子就是这般,她的目光朝两人面上一扫,又说了几句讨喜的吉利话,只道这丫

头一定也生了双水灵灵的眸子。

小丫头不似寻常小孩那般刚出生啼哭不止,最开始嚎了两嗓子后,便乖觉地抿着嘴安静下来。换成奶娘将她抱去隔壁也不吵不闹,乖巧得很。

等屋里只剩下两人,瞧着榻上的人,宁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懈。

紧扣的肩胛一松,脸上不止何时落满了泪。

“哭什么。”温雪查笑他比自己还胆小。

*大**

许是小翡这小丫头记仇,方生下来时虽不吵不闹,却记得当时自己的爹爹满心满眼只有娘亲,丝

毫不顾及她脆弱幼小的心灵。

于是在之后的无数个日夜,小翡对着谁都是笑意盈盈,唯有对着宁珩时,啼哭不止。

这一反应,令温雪杳都有几分哭笑不得。

最初宁珩还十分嘴硬,只每日眼巴巴缠着温雪杳,心道有她一人喜爱他便足矣。

然而随着小翡日渐张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像极了温雪杳,宁珩接连盯着瞧了许久。

不知何时,心思发生变化。

小翡在哭嚷。

宁珩却抱着人瞧得新奇,还不住地同温雪杳道:“阿杳,你瞧小翡,这丫头似是半分都不曾像

我。"

这话在旁人听来定要笑他,可他却自顾自傻乐。

仿佛小翡只像了温雪杳反倒更好。

宁珩能受得了小翡哭闹的劲儿,可从来不见她在自己怀里哭的温雪杳哪能受得了这场面。才半刻,她便忍不住同他抢孩子,“算了阿珩哥哥,还是让我来抱吧。"

宁珩不明所以,“为何?我瞧着小翡十分喜欢爹爹,是想要爹爹多抱她一会儿的。"

温雪杳失语一瞬。

不过时间久了,宁珩也逐渐发现,这小丫头对他的不善。

先前沾沾自喜的话自然是无法轻易说出,他心中还古怪,为何小翡独独见他啼哭不止,而换作旁

人,就连小暑抱着她都笑嘻嘻地十分配合。

这样的认知对于初为人父的宁珩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可他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最初眼里根本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