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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自然颔首应允,随后便告辞离开了,并不知留在原处的丁兆蕙还有更多心思。

却说这丁兆蕙丁二侠乃是将门后人,出身富贵又风流倜傥。他和双胞胎兄长丁兆兰在江湖中颇有侠名,又将丁家庄经营打理得蒸蒸日上,于松江一带颇有势力名声。在世人眼中,丁兆蕙绝对算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年轻俊杰,因而他的婚事十分吃香。

奈何这丁二爷自幼就机智顽皮主意正,还颇为肆意随性。和老成厚道的同胞兄长相比,他对自己的婚事比较挑剔,一直不同意母亲丁老太君给他挑选的那几门亲事。如今忽然遇到裴湘,他蓦然间心生悸动,虽说暂时还没有往谈婚论嫁方面考虑,可是却当真上了心。于是,丁二侠转身就给兄长去了一封信,说是要晚几日再归家。

到了晚间,这丁兆蕙便“拜访”了郑新的住处,又听得郑新和王氏私语,知晓这对夫妻确实忘恩负义霸占了周老丈的茶楼。便干脆使了个计谋将郑新家中用来交付款项的几百两藏银全部拿走,让后知后觉的郑新夫妇叫苦不已。

待到次日午时,丁兆蕙带着两名可信仆从来到断桥凉亭处,发现那周老丈和裴湘已经先一步等在亭子中了。

他当即就将昨夜从郑新家中取来的银两全部交给了周老丈,还安排自己的仆人给周老丈帮忙,务必让周老丈重新经营好周家茶楼。之后,他又叮嘱了周老丈几句要紧话,才让那周老丈拿着银子离开了。

等到亭内只剩下裴湘和丁兆蕙二人后,丁兆蕙便对裴湘讲了自己昨晚夜探郑新住处的经过。

裴湘听罢,再联想丁兆蕙之前对周老丈的帮助,深觉这丁二侠能够为了一陌生孤苦老者如此尽心尽力,实属古道热肠之辈。她又想着,也怪不得这“丁氏双侠”在江湖中有着偌大名声。

而提起如今江湖中年轻侠客们的声望,裴湘便很自然地想到了展昭。她暗自琢磨着,这南侠展昭的名声之所以还要更加响亮一些,肯定是因为展昭他既长得好看又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才能够一个人就比得过了丁家两兄弟。

想到这里,一股骄傲之情便自她心底油然而生。又因为她已经把展昭看做是自己人了,所以这份骄傲自豪感就格外的情真意切。甚至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想着展昭的时候,她眼波脉脉,仿若春泉,柔软而潋滟,而唇边的嫣然笑意更是格外动人心弦,如海棠在月下静静绽放。

对面的丁兆蕙难以避免地失了神。

可清醒过来之后,他却没有因为眼前这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如花笑颜而忘乎所以,反而心中微沉。因为这瞬间绽放的笑容过于温柔缱绻了,绝对不是属于他的。

“丁二侠?”

“嗯?裴姑娘请讲。”裴湘的声音暂时压下了丁兆蕙心中的不安。

“我看你适才还安排了两个下属跟着周老丈。我猜,他们的任务应该不仅仅是帮着周老丈重建茶楼吧?”

丁兆蕙颔首道:“果然瞒不过裴姑娘。我那两个下属跟着周老丈回去后,会想办法让郑新夫妇彻底失去郑家茶楼的。毕竟那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还是早些物归原主为好。”

“但听周老丈说,那郑新已经打点好了仁和县衙门上下。只怕将他逼急了,他又要勾结贪官污吏陷害周老丈了。”

丁兆蕙想到那仁和县的县太爷不仅没有替周老丈主持公道,反而以讹诈的罪名打了周老丈二十大板,不禁冷笑道:

“裴姑娘无需担忧,在下已经对属下交代过,他们会精心收集县衙上下贪赃枉法的证据的。等到时机成熟,在下会寻个隐蔽渠道将那些罪证送到上面去。”

裴湘想说,也许可以送到开封府去。不过她转而又想到,这丁兆蕙出身武将世家,算是官宦人家子弟,肯定有他自己信得过的传送消息渠道,便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此间事了,那我就告辞了。丁二侠,咱们后会有期。”

丁兆蕙见裴湘转身要走,有心挽留,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再加上刚刚裴湘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态表情……他终究只是顿了顿,便也从从容容地和裴湘告辞了。

说到底,丁兆蕙对裴湘的倾慕之情并不深刻,那微微的心动感觉也是源于初见时的惊艳,并没有深刻到一定程度。有所留恋向往,却也不至于念念不忘。

这日之后,裴湘又在附近城镇吃吃喝喝消遣了几日。直到她收到展母的回信并得知展昭也出门游山玩水了,才退了临时租住的屋子,再次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裴湘这次要去看的,是松江府附近一片很漂亮的芦花荡。

她雇了一条小船,走水路直奔松江府。

因为沿途景致颇为秀丽雅致,她便一直站在船头赏景。水面开阔,水势浩荡,放眼望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然而,等到小船渐渐驶向芦花荡附近后,裴湘便发现这水面上来往的船只有些过于密集了,且都朝着芦花荡方向驶去。便是她这种不经常乘船走水路之人,此刻也意识到江面上这些络绎不绝的船只不太对劲——好似有事发生。

这时,替裴湘划船的船家也察觉到情况不明。他不待裴湘开口询问,就和临近船只上的渔郎喊起话来。两人来回问答了几句,虽然期间夹杂着一些裴湘不太熟悉的暗语行话,但她还是听明白了大体意思。再加上船夫随后的解释,裴湘很快就搞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带的大小船只总共有五百余艘,并以芦花荡为界分为南北两方实力。裴湘这边江面上的渔船属于北荡,都是归松江府茉花村丁家庄管理的。而芦花荡对面的二百余艘船只则归陷空岛卢家庄负责。

往日里,南北两方各自在自己的水域里打鱼,互不干扰。不曾想,今日那陷空岛卢家庄那边有个新上任的小头领不遵守老规矩,不仅擅自带领船队过荡抢鱼,还十分蛮横地伤了鱼户。

那鱼户丢了四根手指头,便一状告到丁家庄的二位老爷那里,请求主持公道。

这丁家庄的两位老爷不是别人。大老爷是丁兆兰,二老爷则是丁兆蕙,就是裴湘之前认识那位丁二侠。

裴湘这边正在和船夫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船夫的意思是,一会儿说不得要发生打斗的,为了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无辜,他希望调转船头避开芦花荡的方向。

裴湘见船夫那张黝黑淳朴的面孔上透露着担忧和急切,没怎么迟疑便点头应允了。她倒是有本事保下这条小船和船夫的平安,可是委实没必要那样麻烦。她是来看芦花荡的,不是来看乱哄哄吵嘴斗狠打架的。在陆地上就已经看得够多的了,她可没兴趣特意留在水面上旁观争端打斗。

船夫见这位会功夫的女侠没有留下来看热闹的打算,当即就高兴地大声吆喝了一声,又对着不远处的几条小船吹了一声长长口哨,像是在打招呼。随后,船夫就打算调转船头远离芦花荡附近水域。

但是船夫这边还未有下一个动作,就听不远处的一艘大船上也传来了一声好似哨音的回应,还一连好几声。

裴湘就见那船夫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怎么了?”

“裴姑娘,那边大船上的贵人让咱等等,莫要急着离开。”

闻言,裴湘微微挑眉,不知那船上之人是谁,又有和打算?

就在裴湘和船夫谈话等待之际,就见那大船之上抛下一块类似竹筏一样的物件儿,随后便有一人从船上一跃而下。

几次腾挪之后,那人便正好踩在刚刚落在江中的竹筏上。

随后也不见那人有多余动作,竹筏就如同箭矢一般朝着裴湘所在的位置飞也似地冲了过来。与此同时,立在船头的裴湘也看清楚了那竹筏上面站立之人的模样。

“原来是丁二侠。”

其实,丁兆蕙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和裴湘重逢。他本来打算和兄长一起处理完近来鱼户们的争端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偶遇”裴湘的。而对于今天的这场真正偶遇,丁兆蕙此时倒是又惊又喜,都顾不得和卢家庄那边的人交涉了,撇下兄长就跑了出来。

“刚刚在船上时,我无意间瞧见裴姑娘你站在船头赏景,才知你来松江府这边了。裴姑娘,既来了松江府茉花村一带,怎能不让在下尽一份地主之谊?”

裴湘心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也没到互相拜访请客的地步,估计这丁二侠也是个场面人,见了认识的人就喜欢客气几句。于是,她也说了几句含含糊糊的推辞感谢之语。

不想这丁二侠当即就一脸郑重地表示,倘若让江湖中的朋友们得知,他丁二连裴女侠这般行侠仗义的同道中人都要冷落怠慢,那必然要被嘲笑的。所以,他请裴湘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让他尽心招待一番,又说了好几次邀请裴湘去茉花村丁家庄做客。

裴湘见丁兆蕙说话时眉目间的神色极为真挚,又听他提到丁家庄内藏有上古名剑湛卢剑,不由得心中一动,觉得确实应该去一趟丁家庄。

细算起来,她倒是许久未曾见过湛卢剑了,现在着实有些想念了。

之前,她误以为自己是剑灵的时候,还曾经心心念念地把湛卢剑当成自己的准同类来着,并且一直希望湛卢剑能早些生出剑灵来,这样的话,她就有真正的同伴了。

当然,诸多上古名剑中,她之所以对湛卢剑印象最深,也是因为那时候总有人爱把巨阙剑和湛卢剑放在一起比较,夸奖湛卢剑的同时,往往总要提一句巨阙剑太沉。

她当然没有迁怒不能说话的湛卢剑了,但也难免对湛卢剑多了几分留意。

因为湛卢剑的存在,裴湘决定答应丁兆蕙去丁家庄做客,便取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船夫,让他独自回去。她则会应邀去对面的大船。

在登上大船之前,裴湘随口问道:

“丁二侠,你这驱使竹筏在水中疾驰如飞的本事,是独门看家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