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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料?一切都是秉持着公理法规进行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教会对多莉丝·格雷的遭遇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这不奇怪吗?我猜,一定有好心人在暗中推动某些事。”

达西忽然换了个坐姿,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个反应,让裴湘更加确信心里的猜测,她本该乘机追问的,但是,因为达西表现出来的躲闪赧然,裴湘的心里也忽而生出一点不自在来,甚至,她还觉得脸颊有些烫。

就在两人默默无语的时候,时刻关注达西先生动向的宾利小姐走了过来。

她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并不乐意看到达西先生和一位漂亮的年轻小姐单独谈话太久,即便那位小姐已经订婚了。

不过,因为之前和路易斯·伯纳德提前约好了一起跳舞,一时之间,她倒是没有机会过来打扰裴湘和达西二人,如今,舞曲结束了,宾利小姐立刻凑了过来。

“达西先生,威尔克斯小姐,你们两位在谈论什么呢?这么好的舞会,只是坐在一起聊天多可惜呀。

当然啦,我一向知道达西先生不太喜欢跳舞的,难道威尔克斯小姐也不喜欢这项高雅的活动吗?”

卡罗琳·宾利说着话,就在两人的对面坐下,不过据裴湘观察,若不是她和达西坐的长沙发不够长,宾利小姐更愿意坐到两人中间来。

裴湘看达西没有接话的意愿,卡罗琳·宾利眼见着脸色不佳,就主动说道:

“是我打扰达西先生跳舞的兴致了,我刚刚和达西先生谈起了珍妮弗·格雷小姐,听说了一些事情,现在,正在讲另一位格雷小姐,宾利小姐,你听说过多莉丝·格雷吗?”

宾利小姐拿着手帕掩口而笑:“怎么不知道,格雷姐妹俩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不过,达西先生竟然愿意提起这些事,真是难得,我以为,达西先生一贯喜欢绅士们的严肃话题呢。”

达西神色淡淡地瞥了裴湘一眼,没有拆穿她拿他做借口这件事,默认了是自己把格雷姐妹俩的事情告诉她的。

“就我本人来讲,我确实不喜欢说这些,不过,威尔克斯小姐初到英格兰,对许多事情都好奇,一再询问。

我又不愿意让外面扭曲夸张的传闻影响了她对不列颠的印象,所以,不得不挑些真实的细节讲一讲,力求做到客观。”

裴湘马上接着说道:

“哦,是的,宾利小姐,我和达西先生从珍妮弗·格雷小姐谈到多莉丝·格雷小姐,忽然想起来,我之前好像听说过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

呃,好像是说一位英格兰的议员,为了给情人报仇什么的,以权压人,扰乱法律,不过,我就偶尔听了那么一耳朵,乱糟糟的,也没有把这件事同珍妮弗·格雷小姐联系起来。

刚刚和达西先生聊天的时候,我忽然反应过来,就问了他,不过,达西先生似乎……对我道听途说来的内容非常的不屑一顾,我正好奇呢。”

宾利小姐向来是不遗余力地追捧达西先生的,此刻听到他不想让美利坚来的小姐误解不列颠,立刻热情地承担起了讲解工作:

“威尔克斯小姐,多莉丝·格雷小姐是一位坚贞的姑娘。

之前,不明真相的人们把埃塞克斯勋爵的死亡完全归罪于她,说她犯了可怕的谋杀罪,又说她贪慕虚荣,主动诱惑了一位可敬的绅士,让他犯下错误,这些传言沸沸扬扬的,许多人信以为真。

但是在三年前,英明的法官阁下和陪审团里明理的绅士们,就已经揭开了真相。他们明察秋毫,证明了那些说法都是错误的。

多莉丝·格雷小姐并非有意杀人,而是被有心人欺骗后,为了守护自己的纯洁忠贞,慌乱中伤了人而已。

但是,她太过慌张,又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不知道昏迷的埃塞克斯勋爵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亡,慌张逃跑了,这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裴湘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达西,这人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继续向卡罗琳·宾利提问求解:

“说到底,她还是失手杀了人,这就是谋杀啊,我记得之前英格兰有过这样的案子,法官都是把犯人送上绞刑架的。

怎么到了多莉丝·格雷这里,就有了这么多的说法?

而且,不是和那个什么马尔伯罗议员有关吗?不会是议员阁下为了包庇谁,才指使判案的法官找借口的吧?”

宾利小姐连忙厉声否认,她声称英格兰的法官们绝对是最公正明理的官员,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

“这么和你说吧,威尔克斯小姐,若说整件事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能说,多莉丝小姐的案子牵扯到了另外一个悲剧。

我想你应该听达西先生说了,那位红颜早逝的珍妮弗·格雷小姐,曾经深受马尔伯罗议员的爱慕。

所以,当她发生不幸之后,议员阁下感到痛苦万分,他发誓一定要为格雷小姐做些什么。

正好,通过格雷小姐生前的一封信,让马尔伯罗议员断定,格雷小姐生前最关心和放不下的人,就是妹妹多莉丝小姐。

于是,议员阁下开始关注多莉丝小姐的案子,当然了,他绝对不是打算蛮横干预法律的公正的,而是不相信,他倾慕的珍妮弗·格雷小姐会有一个品行恶劣的妹妹。

没想到,经过马尔伯罗议员的调查,还真发现了其中的隐情,他审问过多莉丝小姐的女校校长,又和调查人员莫里斯先生多次商谈,最终认定,多莉丝小姐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坏女人,而是一个不幸的姑娘,值得人们同情。”

裴湘眨了眨眼睛,虽然,她已经提前知道了宾利小姐讲述的事情,甚至还要更加细致一些,但是,她并不反感再次聆听一边,特别是身边坐着一位“深藏功与名”的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能理解法官对那位多莉丝小姐的判决了。

没有判处她死刑,而是宣判她流放,也算合情合理的,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找到她本人,说不定多莉丝小姐已经离开英格兰了,那样的话,也算是流放了。”

宾利小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合理了,虽说多莉丝·格雷小姐的遭遇让人同情,但是,她确实导致了一位勋爵伤势过重而意外身亡,之后,又逃离现场不肯认罪忏悔,怎么说,都该受到一些惩罚的。”

裴湘微微一笑,没有接宾利小姐的话,反而看向达西:

“达西先生,我认为,对多莉丝·格雷小姐来说,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才是最重要的,她也许做错了事,但是不该承担莫须有的罪名,不该被嘲笑诋毁为放荡虚荣的女人。

她有着那样的出身,本身就容易被人误解轻视,从小到大,她应该最在意自己的名声问题。

如今,虽然还是宣判她有罪,甚至把她流放到不列颠之外的地方,但是我想,她是感谢推动这一切的人的,因为,有人维护了她最在意的东西。”

达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低头喝了一口酒,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流放,算是……马尔伯罗议员能够争取到的最宽大的处罚结果了,但愿那位多莉丝·格雷小姐能够明白。

另外,那些人一直没有找到她,若是哪一天真的在英格兰的某处发现了她的身影,就会把她遣送出国,总好比被送上绞刑架强一些。”

裴湘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微微侧了侧脸,掩饰住异常的脸色,尽量声音平稳地说道:

“她当然明白这背后的苦心,也不会辜负有人给她争取到的活命机会。”

“倒是用不上‘苦心’这个词,我一向认为,善意都是相互的,也许多莉丝·格雷小姐无意中帮助过什么人,对方受到莫大恩惠,远离了困境,因此才心生感念出手帮忙,替她争取到更公平的机会。”

达西深深地看了裴湘一眼,目光忽然一转,定在了不远处的路易斯·伯纳德的身上。

“不过,多莉丝·格雷小姐也许不需要这份机会了,她是个有主见有决断的姑娘,总会给自己找了一个新出路的。”

裴湘也顺着达西的目光,看向路易斯·伯纳德:“新出路?谁知道呢。”

宾利小姐莫名地看着坐在长沙发上的两人,总觉得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皱了皱眉头,非常不喜欢对面两人相处时的氛围,会让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宾利先生和伯纳德先生走过来聊天,打破了这一方角落里的暗潮涌动。

舞会结束后,裴湘和伯纳德回到住处。

一进门,她就指挥管家去找两名心细手巧的仆人,帮她把书房里的两幅油画精心打包。

路易斯·伯纳德斜倚在门框旁,看着裴湘指挥着仆人们忙忙碌碌,挑了挑眉:

“你这是证实了,那位喜欢偷偷送礼物的圣诞老爷爷就是菲茨威廉·达西?

我看可不像,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正直无趣的人,岂能在暗中指挥马尔伯罗议员给你的案子正名?”

裴湘不满伯纳德对达西的评价,她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

“三年前你和我说,英格兰这边有人在暗中推动,打算重新审理我的案子,我就猜测,唯一能帮我正名的人就只有达西先生了。

之后的那些线索已经证明了我的猜想,剩下的一丝不确定,今晚也证实了,所以,伯纳德,你要注意你的言辞,对达西先生尊敬点,小心,别惹恼了我。”

“啧啧,露西呀露西,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呢,你这样维护另一个男人,让我的心都碎了。”

“心碎了?”裴湘嗤笑一声:“那就早点上床睡觉,梦里什么都有,说不定也能把碎了的心重新粘合起来。”

伯纳德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会儿,等仆人们出去以后,才敛去脸上的嬉笑表情,十分慎重地望着裴湘:

“你确定要把这两幅画送给菲茨威廉·达西?”

“两幅画而已。”

“而已?”伯纳德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撤掉表面上的作品,画框夹层里面的油画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