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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好奇,陆小凤很少谈论他的师门来历和过去。

他们年少相识的时候,陆小凤就是孤身一人,偶尔喝醉了抱怨说,他师父嫌他太烦把他赶出了家门。除此之外,陆小凤就再没有提过同师门相关的事情。

如今遇到的这位裴前辈,听陆小凤的熟稔语气,她显然参与了陆小凤的成长经历。

陆小凤也不打算瞒着挚友花满楼。之前不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现在谈到了这个话题,他便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我三四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裴姨,她那时候和我师父做了邻居。后来,裴姨的丈夫找了过来,那人也是我师父的老熟人,一来二去,加上长辈们的过往纠葛,我师父、司空摘星的师父和裴姨夫妇就经常聚一聚。嗯,虽然长辈们总是一言不合就打架,但是对各自的后辈徒弟还算友好。我们小时候学武,都是被混着教导的,一直到后来开始学习一些专精的武学技巧了,才各找各的师父。”

陆小凤说起往事的时候,语气都变暖了。花满楼看不见陆小凤的表情,但他相信,陆小凤此时的眼神一定是十分明亮快活的。

而这份明亮快活,一定能够驱散他心中的烦扰困惑。

花满楼心里担忧上官飞燕的安危,但他却不愿意让朋友一直沉浸在消沉的情绪里,于是,他便特意多问了几句。

“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你失恋了,还被师父嫌烦赶出了家门,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流畅的轻功步伐忽然踉跄了一下。

于是,花满楼就更加好奇了。

不过,他向来是不愿让人为难的脾气,见陆小凤没有马上回答,还差点儿岔了真气,就没有接着追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忽然扯着嗓子高歌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呀……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啊啊呀嘞嘿儿……”

这歌声实在难听,偏偏陆小凤唱了一遍又一遍,就在花满楼实在受不了想要出声阻止的时候,他又忽然不唱了。

“诶,花满楼,我还是告诉你吧,要不然你早晚也会从司空摘星那个臭屁猴精那里知道我的糗事。”

花满楼也不知为何,他此时还没有听陆小凤说出什么样的糗事,就忽然特别想笑。

可他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笑出声,因为那样的话,骄傲的小凤凰就要变成炸毛的陆小鸡了。

这憋在肚子里的莫名其妙的笑意,一下子就冲淡了他心中的隐忧。

陆小凤浑然不觉,他迎着风开口问道:

“刚刚西门吹雪和裴姨说话的时候,你注意到他们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吗?”

花满楼点了点头:“我记得,是星河。”

陆小凤磨了磨牙:

“就是那小子,他是裴姨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他出生的时候,我们就是邻居,那小子小时候又乖又甜,总是围着我叫小凤哥哥,给我糖吃,可是后来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他就被他亲爹教得古灵精怪,一肚子弯弯绕绕的。

“有一次,他和猴精比试易容术,就扮成了一个女孩子,看谁先被熟人拆穿。哎,我现在想起来,还不太相信那是他扮演的。

“花满楼,我和你说,他假扮的那个小姑娘哟,脸儿圆圆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一笑还有两颗小虎牙,哎哟,我当时就动心了,一头热,早上送花晚上送果子,他越是拒绝我,我就越是不甘心,差点为了人家跳河。”

听到这里,花满楼终于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

陆小凤假装没有听到,语气哀怨地讲道:

“猴精和其他人就一直看热闹,等我从河里爬出来以后才知道,我怎么追求也追求不到的可爱姑娘是星河那小子假扮的。哎,实话实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哪是嫌我烦啊,他是嫌我眼瘸丢脸,就把我赶出了家门。他说,让我到江湖中来见见世面,别总是被女人骗,还是个假女人。”

听完陆小凤的讲述,花满楼再也忍不住了,他足足笑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才捂着肚子评论:

“可是……你这些年也没少被女人骗呀?当然了,现在能骗你的都是真女人了。陆小凤,你师父现在还嫌弃你吗?”

陆小凤不屑冷哼:“他和我一样,也是光棍儿一个,我是不想娶,他是娶不着,哼哼,他凭什么嫌弃我?”

花满楼忍俊不禁:“那个星河也是江湖中人吗?江湖上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声呀。”

陆小凤摇了摇头:“他的名声不小,不过和他娘一样,不爱用真名。而且那人喜欢暗戳戳地搞事,表面上就像是一位光风霁月的贵公子。所以,提起玉星河三个字,江湖上少有人知晓。”

花满楼真心实意地说道:“江湖中果然藏龙卧虎,人才辈出。许多有真本事的人并不愿意留下名声。”

陆小凤认真看了花满楼一眼,发现他眉宇间的沉郁果然消散了不少,便偷偷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花满楼这次动了真情,又因为失踪的上官飞燕饱尝相思苦,一路上忧心忡忡的,他才不会牺牲这么大,主动爆出当年的糗事。

——算了,能让朋友开心一些,就值了,反正早晚也会让猴精嚷嚷出去的。

花满楼又何尝不知道陆小凤的心思,他不想辜负朋友的一片好心,便尽量压住心里的焦急苦涩,重新露出宁静和煦的笑容。

两人风尘仆仆赶到山西境内的时候,就接到了珠光宝气阁大总管霍天青的邀请帖子。

他邀请陆小凤和花满楼去珠光宝气阎府赴宴,并且已经备好了最舒适最豪华的马车,就等着两人上车出发了。

正巧,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也要会一会那位原名叫做严立本的阎大老板,便欣然赴约。

酒筵摆在四面荷塘的水阁之上,霍天青和两名陪客苏少卿、马行空分别落座,几句话的功夫,水阁中的气氛就渐渐融洽起来。

正说着话,陆小凤却忽然叹气,他望着没有酒菜的空荡荡的桌案,表示要喝酒。

霍天青失笑道:“酒菜早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一会儿还有一位大老板特意请来的客人要过来,我就没有让他们上菜。若是你等得不耐烦了,我让他们先端酒上来?”

陆小凤讶然问道:“还有一位客人?而且听霍总管的意思,大老板今晚也要参加酒筵?”

霍天青道:“能邀请到陆大侠和花公子这样的贵客,大老板怎么会不来凑凑热闹?”(注3)

一旁的清客苏少卿好奇问道:“霍总管,怎么还有一位客人?你可知对方姓名?”

霍天青淡淡道:“这个我确实不清楚,我也是在陆小凤和花公子抵达之前,忽然接到大老板的传讯的。我猜想,应该是临时到访的贵客。大老板一向热情好客,肯定觉得宴会时人越多越热闹,客人们就会感到越高兴。”

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大笑声传来。紧接着,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就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在他的左前方,有一名女子翩翩而来。

等那女子走近了,这一瞬间,水阁四周镶嵌的明珠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在场的男人都有些出神,其中以陆小凤最失态。

——这位姑奶奶怎么来了?

花满楼看不见水阁中的情景,但他能听到声音,闻到味道,所以他也很快就判断出,被阎铁珊亲自请进来的女客是谁。

——是……裴前辈。

裴湘的目光掠过陆小凤和花满楼,平淡如水,客气疏离,只当她从来不认识这两人。

阎铁珊笑呵呵地说道:“玉夫人路过山西,怎么能不来老阎我这里坐一坐?若非我手下的几个小子还算有些眼力见儿,可要让我生生错过了玉夫人您的芳踪。嘿,老阎早就承诺过,珠光宝气阁内最好的珠宝首饰都给夫人您留着呢,除了您,这天下人中,谁也不配佩戴。”

阎铁珊的声音又尖又细,以前说恭维之言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虚浮油滑,有一些假惺惺的意味,但他此时的这番话,却得到了在场之人的认同。

就连心有所属的霍天青也无法违心说,他的心爱之人上官飞燕比得上这位玉夫人。无论外貌还是气质,两人之间的差距都不小。

裴湘淡淡一笑,显出一种冷冷清清的高贵从容,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视野最好的位置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优雅异常,仪态万千。

见此,陆小凤终于忍不住抽了抽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