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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禄回到别墅时, 骆炽已经醒了。

今天身心的消耗都远比平时多,骆炽眼下还没什么力气动,所以难得的没有复健, 正小声和影子先生聊天。

壁炉的火光温暖, 骆炽靠在旁边的沙发里, 身上盖着薄毯,显得整个人的气色也像是好了很多。

骆炽已经能够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听见声音,就弯着眼睛抬头:“禄叔。”

“火苗。”明禄把带回来的资料交给明危亭,走到沙发旁和他打招呼, “在和先生聊什么?”

骆炽答得很快:“影子先生。”

明禄有些惊讶, 转过头:“聊先生?”

明危亭迎上他的注视, 神色难得地显出稍许无奈, 按按眉心:“真心话大冒险。”

明禄拿出手机,临时查了查这几个字的意思。

明家的总管见惯大风大浪,到这一步也对明家这一代先生的学习能力生出由衷敬意, 放下手机,看向明危亭。

大概是和骆炽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明危亭的神色倒是很镇定, 只是看了看时间,把该吃的药拿过来给骆炽, 又帮骆炽端稳水杯。

骆炽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把药囫囵咽下去,立刻抬头:“禄叔。”

“怎么了?”明禄正要询问, 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站起身,“等一下, 火苗,你和先生玩……”

他说到一半,迎上骆炽格外期待的视线,剩下的话不知为什么,居然没能顺利说得出。

……

从淮生娱乐的那些年轻人口中,明禄听说了很多骆炽以前的事。

他们口中的那个小骆总,和其他资料调查的都不同——长久以来都没能发现骆炽的异样,不尽然是因为那些年轻人不够细心,也是因为在淮生娱乐的两年里,骆炽在尽全力去体验正常的生活。

骆炽会跟他们一起去喝酒,会去KTV,会自掏腰包带他们去心心念念的庄园团建,也会和他们一起在半夜熬夜加班、打游戏、吃路边摊。

骆炽努力去和他们一起玩,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去尝试所有没接触过的体验、去看有趣的东西。

方航说,他们其实偶尔会发现骆炽容易晃神。

骆炽和他们一起玩得高兴的时候,也会忽然晃神,有时候只是一瞬间就缓过来,有时候却要在原地茫然地站好久。

有次他们和骆炽一起加班加到半夜。一群人在路灯下面说说笑笑地走,走出很远,才发现小骆总不知什么时候被落在了后面。

骆炽茫然地站在路灯下面,被一群人拍肩膀晃胳膊叫了好半天,终于渐渐醒过来。

骆炽回过神,笑着对他们解释,自己最近好像有点累。

他们决定给小骆总解解乏,索性拉着骆炽一起去吃大排档。骆炽怎么都走不快,他们猜骆炽是真的累过了头,就争着抢着把他背到身上。

骆炽努力去过正常的生活,去体验一切好玩的事。

他只是太累了,最后连开口喊住其他人等一等自己的力气也不剩。

骆炽被他们背着,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

明禄回过神。

骆炽正看着他,眼睛很亮:“禄叔。”

明危亭被骆炽扯了两下衬衫,配合着放下手里的水杯,绕到骆炽身边坐过去:“禄叔。”

明禄这下也忍不住按额头。

他站了半晌,看着又倒戈去对面的明家先生,失笑摇头。

明禄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居然也就这么坐了下来。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

把骆炽的那个海螺放在托盘里转,海螺的尖端指向谁,谁就可以让别人回答问题,否则就要完成一项“大冒险”。

原本游戏的参与者只是火苗和他的幸运粉丝,现在明禄也被拉进来,方向也被重新调整成了三个。

上次的提问机会轮到骆炽。骆炽问影子先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星的。

明危亭还没来得及作答。

明禄坐在一旁,他看向明危亭,有些犹豫:“先生……”

明危亭点了下头:“十年前。”

骆炽有点惊讶,稍稍睁大了眼睛。

明危亭抬起手,摸了摸骆炽的头发。

既然是真心话大冒险,按照规则,他就应当说实话。

他早晚会把这件事告诉骆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火苗。”

他说:“我十年前来过。”

明危亭慢慢讲给他:“岸上在开一场篝火晚会,我家的船泊在码头。”

骆炽眼里的惊讶渐渐转为了然。他对篝火晚会的印象非常清晰,那天晚上沙滩上来了很多人,远处的夜色里也的确隐隐约约看得到一艘游轮。

“我看见你弹吉他。”明危亭继续说下去,“就一直记得。”

骆炽轻攥了下右手,吸了口气。

明禄坐在一旁,他清楚不该打断明危亭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接过话头:“火苗。”

骆炽正听得眼睛发亮,闻言眨了下眼睛,又转过头来认真看明禄。

“对不起。”明禄走到沙发前,“我们早该来接你。”

明禄看着骆炽:“我们不知道……”他说到一半,却又只是看着骆炽,开口解释,“先生很懊恼这件事。”

明家哪里有人会追星。

不要说是什么节目、舆论、网络风向,就连艺人这种工作,也是明危亭这些天决心开始学习做粉丝后,明禄才跟着有所了解。

十年前,明家上一代的先生还在世,明禄没有跟在明危亭的身边,所以也没能见到那场篝火晚会和弹吉他的骆炽。

明家哪里有人会追星,听说明危亭喜欢一个在海边弹吉他的年轻人,上代先生差一点就让明禄去开价,把人雇来邮轮上做随船乐手。

邮轮靠港那天,明危亭没能等到骆炽上船。

找到骆炽的那片沙滩距离篝火晚会的位置非常近,骆炽在沙滩上静静躺着,冰冷安静,对眼前的人和伸出的手没有反应。

“我以为。”明危亭看着随船医生给骆炽做检查,医生需要有人和骆炽交流,于是他走过去,握住骆炽的手。

明危亭握住骆炽的手,他看着骆炽微睁着的、涣散茫然的眼睛:“我以为他自由。”

他们不了解骆炽的工作,也不了解骆炽的家庭。骆家的圈子毕竟太远了,那些有关骆炽身世经历的闲话能在圈子里传得到处都是,可没办法漂洋过海,送进远在天边的邮轮。

那团火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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