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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 无关的人再没出现过。

明禄带人处理了这件事。赵岚的先生一起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寸步不离,把爱人的手握得相当牢。

“弟弟相当厉害。”赵岚的先生告诉她, “一眼就看出消息不对劲。”

赵岚那条消息没提其他任何事, 只是说要再准备一下, 菜上得慢,让先生带着弟弟在附近绕一绕。

明炽只是听了一句, 就立刻问清地点赶了上来。

赵岚听先生讲当时的情形,转回来看向明炽。

她去看弟弟的眼睛,明炽刚和一起来的先生说好了话, 也看向她, 轻轻眨了两下眼睛。

赵岚忍不住笑, 她也朝弟弟眨两下眼, 同样回握紧先生的手。

“神秘感应。”赵岚给先生介绍,“过去锻炼出来的。”

很多时候预感不讲道理,也就是靠着这样不讲道理的预感, 他们拉扯着彼此一起跌跌撞撞活下来。

靠着这种预感,在那三天的噩梦结束以后,弟弟带着营救他们的警察找到了她被关起来的屋子, 救了她的命。

他们有自己的暗号,眨一下眼睛是“我没事”, 眨两下是“一切都没事了”。

风平浪静,一切都已经彻底了结。

一切都没事了。

菜上得很快,他们边吃边聊, 完全没有赵岚担忧中的任何一种情形——虽然一张桌子上有三个人都不太擅长聊天, 但毕竟还有一位教跳舞的教授。

而且明炽也温和稳重,又因为专业领域有重叠, 也和赵岚的先生聊得很愉快。

这种稳重在过去就已经初见端倪。赵岚还记得,明炽刚被她从柴垛里抱回去、和她并不算熟悉的那段时间里,总沉稳得叫人想不起他的年纪。

只不过,这些年过去,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当初那种尚且带着稚气的聪慧早熟,也早已经蜕变成了稳重凌厉。

刚才明炽拦在她面前。某一个闪念间,赵岚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后大概一个噩梦都不会做了。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晚都会做噩梦,在梦里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后来在医生和咨询师的治疗干预下,这些梦慢慢变少,认识了先生后就更少。

即使做了噩梦,她也会梦见爸爸、梦见妈妈,梦见妹妹和先生来和她一起,这些梦不再可怕。

只是在梦的结尾,赵岚总是带着他们焦急地、不停地找。

她去翻那些柴垛和稻草堆,去打开每一间空屋子的门……这段时间的梦里,赵岚经常会在推开某一扇门的时候,突兀地看到一片漆黑的冰海。

她扑进那片冰海,海水咸涩冰冷,就连刺骨的寒意都真实,却从来没有捞出过任何东西。

当然捞不出东西。

她在潜意识里,从来就不肯相信她弟弟会倒在那种地方。

赵岚伸出手,把一整碟水晶虾饺都推到弟弟面前。

明炽停下和先生的交流,看见她的视线,眼睛就跟着弯,也把一整屉干蒸烧麦不甘示弱地挪过去。

赵岚大口吃着烧麦。这家店的味道很正宗,薄薄的烧麦皮烫得筋道,里面喷香的馅料饱满,已经放到不至于烫,一咬就有热腾腾的鲜甜汤汁淌进喉咙里。

赵岚也爱吃早茶。

她还记得自己发高烧,火苗一个人照顾她,一点一点喂她喝水、哄她喝中药,把藏着的土豆烤给她吃。

她吃着那个土豆,听火苗给她绘声绘色地讲。早茶热腾腾香喷喷的干蒸烧麦,汤汁全都锁在半透明的烫面皮里,流沙包里细腻的咸蛋黄一咬就淌,糯米鸡香浓软糯,艇仔粥鲜到让人想把舌头也吞下去……

一个土豆被吃出十八种味道,赵岚被他馋得半夜睡不着,气得把小火苗也晃醒,饿狠狠发誓以后一定要每天都点一大桌早茶,八笼肠粉,九只糯米鸡,十屉干蒸烧麦。

两个人挤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上,小火苗被晃醒了也一点都不生气,把被子又努力往她那边分过去。

火苗枕着胳膊想了半天,跟着她蹭菜单:“那我要十一个水晶虾饺、十二个小云吞,十三个奶黄包。”

……

得找个时间把情报提供给对面的先生。

现在的弟弟实在太让人放心,赵岚彻底跟着放松,忍不住越来越好奇,悄悄戳自家先生的手臂。

先生也好奇,在桌子底下悄悄捏她的手掌。

和弟弟一起来的那位先生——赵岚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毕竟前几天还在抢人家邮轮的票。况且这些天的新闻里,财经版和社会版也经常会有邮轮公司相关的内容。

在电话里,明炽说了会带家里人一起来,但赵岚其实也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位明先生本人。

明先生本人大概是四个人里最不擅长聊天的,除了问候就没再主动开过口,但气势一点也不像访谈里那么冷。

尤其是和明炽低声说话、帮他拿过碗盛粥,两个人一起审那些纪录片涉及到的细节。

审这些是为了不给当事人以后的生活造成打扰,明炽不记得这些事,所以把这份工作全盘托付给了身旁的那位明先生。

明先生看得很仔细,把一部分不倾向公开的内容标注出来,条理分明整理妥当,交还回去。

赵岚已经在龚老师身边做了几个月的助理,大略看过这些被划掉的内容,就有了直觉:“火苗以后不回来了吗?”

删减掉这些内容后,成片就只剩下纯粹的客观记录。主人公反而向后隐去,作用只剩下串起整个故事的线索。

舆论的热度一向都过得快。等过去半年、一年,再有人看到这部纪录片最终的成片版本,更多的只会留下叹息和警示,不会再去特地关注当事人本身。

“真不回来了?”赵岚的先生经常上网,刚好看到了最近的热搜,笑着打趣,“全世界都在等小骆总呢。”

那天的沙滩音乐会已经有不少个角度和版本的录像。有几个甚至被冲上热搜飘了好几天,不少人都在求曲子,可惜直到现在也没一个人找得到。

既然到处都找不到,那也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淮生娱乐的官博之前放出来的那些未剪辑原片,那个自己写歌自己弹、偶尔还自己唱的惊鸿一现的吉他手,迟来地重新爆火了一次。

当初被恶意遮掩抹去的那些真相被重新看见,也终于迟来地重新爆发出了早就该有的热度和光芒。

明炽笑着摇了摇头,又补充:“还弹吉他。”

他完全不避讳谈起这些,放下手里的白瓷汤匙,温声讲了以后的计划。

方航他们的直觉很准,他的确不会再出道,也不会再涉足那个圈子,不会站在聚光灯下去做一个标准的艺人或是偶像。

倒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原因,他只是更享受那些完全自由的舞台。

甲板上,篝火旁——或许以后会有突然心血来潮开的演奏会或是演唱会。不宣传也不预告,歘地一下就放票开演,第一排还得留给提前预约的朋友。

手术前的明炽给术后的自己写信,在这件事上说了很多。

可以去随便交朋友了,可以去大大方方站在任何地方了。

不用再藏起来,因为不会再连累任何人,不用隐去没人看得见的角落,因为即使有人喜欢他、替他说话,那些人也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就完全足够了。

“足够了。”赵岚的先生点了点头,也忽然正色,“你不需要那些东西。”

“你是那种天生就该自由自在的表演者。”

他认真对明炽说:“不需要去那种地方,不需要被任何人评判指点。”

赵岚的先生做了多年教授,带过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有自己的课程和工作室,也被邀请去过不少节目、看过太多相当优秀的新人,其实已经不觉得稀奇。

即使这样,在被赵岚安利了那个官博,看到几年前的那些参赛录像的时候,他也依然忍不住扼腕惋惜。

那样斐然的灵气跟天赋,如果能放在几十年前的乐坛,给他纵情挥洒的天地,走上十年、二十年,或许真的会走到不可思议的高度。

赵岚的先生没有再提这些,他只是看向明炽:“用不着去聚光灯底下。”

他说起这些领域,总有些艺术家的气质,一点也不会觉得直接说出来不好意思:“你站在哪,自然就有光来追你。”

明炽显然还离艺术家有些距离,依然会不好意思,道谢的同时,耳朵已经沉稳地红了红。

赵岚的先生笑出来,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牵住赵岚比划过来的大拇指。

看到热搜的那天晚上,赵岚的先生把爱人拉过来。两个人一起翻评论。发现和全网的舆论相比,淮生娱乐官博底下其实要冷静得多。

“毕竟太迟了吧。”

有人留言,在一众“小骆总什么时候回来”、“呜呜呜多久都等”的评论里格外醒目。

“糟糕,已经被发现这里不自由也不好玩了。”

这些是他真心想说的话。

有人适合聚光灯下的耀眼,适合花团锦簇星途璀璨,也有人适合江南海北的潇洒,适合天高海阔皓月千里。

没有孰优孰劣,只是如果一个灵魂生来自由,就不该用任何东西把他束缚住,就该让他去找最好玩的地方。

……

看了那些视频、听爱人念叨了这么久、终于看到眼前的真人,赵岚的先生现在也完全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演唱会也好,演奏会也行,等放票的时候,还请务必提前五分钟通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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