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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伤到?”

“没有。”

宋屹安揉揉她的头,“没事就好。”

掌珠闻到一股青竹和酒水交织的味道,眨眨眼,“大哥喝酒了?”

“陪同僚喝了几盅。”宋屹安捏捏高挺的鼻梁骨,眉宇柔和道,“是不是很难闻?”

掌珠摇头,点翠步摇小幅度晃动,映入男人的眼。

宋屹安坐远了点,怕酒气熏到她。

马车抵达府邸。宋屹安撩开车帷,扶掌珠下马车。许是饮的酒水后劲大,当握住掌珠手腕时,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掌珠看向他,紧紧刹那的迟疑,两人握在一起的动作,被走出来的薛氏瞧见。

薛氏颦蹙,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夜里,薛氏端着解酒汤,去往长子屋里。母子俩坐在圆桌前。薛氏盯着儿子的脸,问道:“吾儿可觉得掌珠貌美?”

宋屹安愣了下,“母亲想说什么?”

“你不同意相看,可是因为...掌珠?”

“不是。”

薛氏心口一松,却听他接着道:“掌珠从未给过儿子希望。”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钟意人家姑娘?薛氏腾地站起身,“她是你妹妹。”

“她没有入宋家家谱。”

“吾儿糊涂!掌珠和太子两情相悦,不日就会进宫,你添什么乱?”

“太子并不喜欢掌珠。”同样是男人,他怎么也感受不到萧砚夕对掌珠的喜欢。在他看来,那是权贵对美色的垂涎、对美人的糟践。

薛氏从未想过,儿子会对掌珠生出这样的情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说。好在看儿子尚存理智,加之清楚他的为人,知他不会为朦胧的情愫冲昏头脑,于是语重心长道:“你是宋家长子,是宋家的门楣,你有你的责任,也会有自己的妻儿。年少的感情,算不得什么。”

宋屹安仰头喝下整碗敬酒汤,苦笑道:“儿子年纪不小了,算不得年少。”

他放下碗,按按母亲肩头,转身走进内寝,说不出的落寞。

后罩房内,掌珠刚刚沐浴完,听见敲门声,让春兰去开门。

“夫人来了。”春兰福福身子,笑道,“刚刚小姐还念叨您呢,说想给您绣个绢帕。”

薛氏让春兰先出去,自己来到掌珠身后,拿过布巾,为她细细绞发。两人的身影映在铜镜里,无形中,多了一层屏障,亦或是,从未消除过屏障。

掌珠几次欲站起来,都被薛氏按住了肩。

“母亲?”

薛氏看着铜镜里俏丽的小脸,心里叹息,不怪儿子把持不住心,这等绝色容貌,女人看了都动心。

“掌珠啊。”

“嗯,我在。”

薛氏坐在她身侧,搂住她的肩膀,“你对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感情?喜欢殿下吗?”

掌珠不想骗她。可自己与萧砚夕的关系太过复杂。一时间难以解释,也无处解释。有些事注定荒唐,荒唐到无人会信。

“嗯。”

薛氏点点头,“那你对屹安......”

对方欲言又止,掌珠问道:“大哥怎么了?”

“你对屹安有无男女之间的感情?”

掌珠听懵了,呆呆地看着她。

薛氏不想冒犯小姑娘,但有些话又不得不问,“你喜欢屹安吗?”

怕小姑娘听不懂,薛氏又强调道:“男女之间的喜欢。”

掌珠拢起黛眉,心想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夫人误会了吗?

薛氏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委婉地表达出心中所想。

听完她的话,掌珠站起身,“您误会了,我对大哥只有敬意和感激。”

得了这话,薛氏安下心来。又跟掌珠聊了几句,满意地离开。可掌珠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本就寄人篱下,又被主母误会,这滋味,属实难受。

四更天未亮,掌珠简单梳洗,走出后罩房,站在窝角廊道里,迎风伫立。当东厢房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一抹俊逸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掌珠走了过去。

靛蓝晨色中,小姑娘白衣绣裙,瑰姿艳逸,如一缕朝阳射入男人心扉。

宋屹安淡笑,“怎么起这么早?”

掌珠走到他面前,手里攥着帕子。因为紧张,指甲盖泛起了白泽,“大哥散职后不用去私塾接我。”

“为何?”宋屹安不动声色地走到风口处,为她挡住了袭来的冷风。

掌珠低头盯着绣鞋鞋尖,“我不想让人误会。”

男人拧眉,“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聪明如他,怎会猜不到掌珠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跟自己划清界限的缘由。他扣住掌珠双肩,温声道:“作为兄长,每日接妹妹回府,有何不妥?关外人何事?”

掌珠抬头,想要反驳,却见他眼底清澈,流光熠熠。这样光明磊落的男子,怎会对感情半遮半掩?他对自己,定是没有半分旁的心思。

宋屹安轻轻摇晃她,温和笑道:“别胡思乱想,你我是兄妹。”

掌珠点点头,“那大哥也别去接我了,有车夫......”

“再说吧,”宋屹安打断她,“我若不忙,就去接你。”

“...好。”

宋屹安目送她消失在廊道里,温笑的眼渐渐黯淡。除了兄妹,再没有其他借口,可以光明正大与她走动。

傍晚。掌珠从私塾出来,见宋屹安站在马车前,与人谈笑风生,谦谦气度吸引了不少路人。

掌珠踟躇一晌,没立即迈开步子。

宋屹安瞧见她,与人颔首道别,径自走向她,“愣着作甚?”

掌珠有点无奈,低头跟着男人上了马车,一路缄默。

抵达首辅府后门,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掌珠回眸道:“我先进去了。”

“好。” 宋屹安面色如常,却在她转身时黯然失色。

二进院的客堂内,薛氏正在跟官媒打听京城各家嫡女的情况,听管家禀报完长子和掌珠的行踪,脸色一沉。

晚膳时,薛氏故意在家人面前提起次辅家的嫡长女。宋屹安却毫无反应。薛氏更为窝火,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膳后,薛氏来到后罩房,拿话点了掌珠几次。见掌珠不吭声,蹙眉道:“你跟屹安走得太近了。屹安仕途刚刚起步,为娘不希望他因感情陷入两难。”

薛氏定眸看着掌珠的眼睛,直截了当道:“你初来京城无依无靠,想要找个靠山,太子殿下无疑是最大的靠山。你与太子私下里来往,我不反对,也没立场阻止,但你需知道,既然你招惹了太子,就不要再招惹屹安。屹安若真因为你惹怒太子,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屹安的生死,全凭太子一句话。”

掌珠脸色煞白。自己哪曾招惹过宋屹安?她心里不是滋味,闷声点头,“夫人放心,我不会让贵府为难的。”

见小姑娘跟自己见外了,薛氏心里亦不是滋味,知道自己话重了,握住她的手,好言哄了几句。

次日后半晌,掌珠来到私塾。许是心里装着事,萦绕在园中的朗朗读书声,并没有激起她的热忱。因薛氏的话,她眉间布满愁云,没心思去旁听。一个人躲在小竹屋练习敲算盘,边敲边鼻酸。

经过昨晚的事,她心生悲凉。京城虽大,锦绣繁华,却没有真正能容身之所。本以为自己经历了劫杀,痛失父母后,已经变得无坚不摧。可薛氏的话,还是刺到了她的心,生疼生疼的。

指尖的算盘越敲越溜,如同夫子们说的那样,她有珠算的天赋,只要勤加练习,说不定能在大一点的当铺或钱庄谋个管账、算账的差事,这样就能养得起自己和崽崽了。

或许是这样......

掌珠放下算盘,坐在玫瑰椅上。自双亲被害,落入牙婆手里,她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伙伴都没有。幼年的孤独,使她想要一个陪伴,而从始至终陪伴她的,只有梦里的小崽崽。可她真的有能力保护好小崽崽吗?离开萧砚夕的庇护,她可能自身都难保。

她忽然有些颓,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单手捂住双眼,任绸缎衣袖滑落臂弯。

“咯吱。”

房门被人推开,门口传来脚步声。掌珠以为是季知意回来了,没有收回捂住眼睛的手,“知意,我今晚在这里住行吗?”

对方没回答。

掌珠垂下手,看向门口方向,红肿的双眼蓦地撑大,“...殿下。”

姱容修态般的男子倚在落地罩前。墨发没像往常那样全部束起,而是用玉簪绾起一部分,其余披散肩后,身着浅色宋锦缎衫,飘逸出尘。他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滴淌水珠,想是外面下了小雪。

“殿下怎么来了?”掌珠赶忙站起身,收敛好情绪,身姿盈盈地走过去。

萧砚夕放下伞,稍稍弯腰盯着她红彤彤的双眼,深邃黑瞳氤氲流光,“哭了?”

掌珠扭头看向别处,“没有呀。”

男人抬手,揩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痕,抹在她鼻尖上,“没哭,这是什么?”

掌珠躲了一下,讷讷地问:“殿下怎会过来?”

金乌西坠,细碎小雪覆盖万物。时候尚早,按道理,萧砚夕应该坐在东宫书房内处理奏折才对,怎会无缘无故来到私塾?

看小姑娘丰富的面部表情,萧砚夕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视线睃巡一圈,“听闻这里有狐妖,孤特意来瞧瞧。”

“......”

这事都传到宫里了?

萧砚夕脱掉大氅,扔给她,径自往里屋走,“这里阴冷阴冷的,还真像是狐狸洞。”

越说越离谱,话语里明显带着调侃。掌珠挂好大氅,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像模像样为他掸掉头发上的冰晶雪沫。

萧砚夕坐在躺椅上,点了点一旁的角几,“沏壶热茶。”

掌珠忙活起来,又是烧水,又是浇烫茶具,一时间倒是忘记了烦闷事。

一盏香茗解心忧,掌珠坐在绣墩上,手捧热盏,一口口饮啜茶汤。

萧砚夕抿口茶,斜睨她一眼,“听季小六说,昨儿傍晚,方家小姐欺负你了?”

掌珠鼓鼓香腮,没回答。

“别人欺负你,你不会欺负回去?”萧砚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她有她老子,你有爷,怕甚?”

掌珠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这是在为她撑腰?

萧砚夕心里道了声“笨”,放下茶盏,提溜起她,来到满天飞雪的院子中,自地上挑起一根枯树枝,塞进她手里,“教你几招,来,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