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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峻风不高兴地说:“睡觉的时候就不要穿那个玩意儿了嘛,我之前在新闻里看到有一个女的常年穿束腰,结果有一天半夜睡着睡着喘不上气来,直接窒息死掉了,很危险的。”

夏芒为自己辩解说:“我在自己家的时候睡觉不穿的,在你家就是,就是怕出什么意外,来不及穿上”

卫峻风一时没过大脑,说:“反正也挺平的,没多少胸,不穿也看不出来吧,还是健康重要。”说完才发现自己犯蠢了,这不是耍流氓吗?连忙要道歉,果然看见夏芒满脸红彤彤了,被臊得手足无措。

夏芒说了没关系,再深吸一口气,说:“哥,今天回来的时候,敏敏又问我生了什么病,被阿姨听见了。”他咬了咬下唇,“我觉得阿姨一定听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还没有问我,可能是要明天再问我吧。要是阿姨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呢?”

一边说着,夏芒的眼眶慢慢红了,他有点想哭,他太害怕了,为什么他是个这么胆小的人呢?他什么时候才能够成长得更加坚强,不至于遇上一点事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双性人这个生理特征并没有带给他什么生活上的不方便,甚至比不上小感冒要身体难受,但是对他来说却不啻于绝症。

卫峻风一看夏芒要哭就慌:“别哭,别哭啊,小芒,我来回答,你到时候就不要说话。”

夏芒摇摇头,他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哥,要么我还是明天一早就回村去吧,这样就不会被问了,我也不要做你们家的干儿子了。”

卫峻风伸出手,忍住了想要抱一抱夏芒的冲动,静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儿,其实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了,从跟杜文浪谈完话以后回来就在想,他说:“这样吧,小芒,你不想做干儿子也可以,我去说服我爸妈。你怕被发现呢,等到开学以后,在学校旁边我去租个房子,我跟你两个人住,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了,你看行不行?”

夏芒还是不放心:“可是,敏敏一直问我……我也觉得隐瞒着她很过意不去。”

卫峻风:“那我们找个机会告诉她,让她帮我们瞒着。我妹平时是不太着调,但是我想这么大的事,她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夏芒不哭了,抽噎,问:“我真的可以去你们学校读书吗?城里吃饭也得花很多钱……”

卫峻风:“不用担心钱的事,哥早就说过了哥养你啊。”

夏芒受之有愧。

卫峻风长长叹了口气,还是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小芒,别怕,我会照顾你的。那么晚了,快去睡觉吧。”

夏芒摇摇头:“睡不着了。”

卫峻风:“你穿着裹胸都喘不过气来,怎么可能好睡的?”

夏芒:“我回去就脱。”

卫峻风拍拍他的后背,又哄了哄他。

夏芒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问:“哥,今天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卫峻风心里一个咯噔,想要拒绝,可显得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又不是那种畜生,他很有自制力的,是吧?

夏芒把裹胸脱了,朝向他,侧卧在他身边。

该说不说,卫峻风觉得这个考验也太大了,压力好大,比他之前参加世界比赛压力还大。

他想,今天我这一躺下去我就是个雕塑,我这一晚上要是动一下我就是个龟孙子!我连夏芒的一根头发都不带碰的!真男人就该这样!

躺在卫峻风旁边,夏芒觉得心里头安稳多了。

夏芒说:“哥,我只敢跟你睡觉,平时我都不敢让别的男生碰我,我总觉得别扭,只有你碰我可以的。”

卫峻风在心里头狂抽朝自己脸上巴掌:你听听,你不可以做畜生,夏芒多么单纯,多么信任你,你连个反应都不能有,卫峻风你今天就是柳下惠再世,要坐怀不乱!

刚想到这儿,又想起班上的女同学有天不着调地跟他说,柳下惠能坐怀不乱是因为柳下惠是个基佬,所以美女坐在他怀里他呢个不为所动,换个美少年坐在他怀里就指不定乱不乱了嘻嘻嘻嘻。

卫峻风心情复杂,他是一动也不敢动啊。

夏芒还向他这边靠近过来,又说:“哥,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这话问的,听在卫峻风的耳朵里却自动变得暧昧了起来,他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一点。

卫峻风:“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夏芒怯生生地唔了一声,哎哟,那叫一个让人心疼啊,卫峻风差点没一时冲动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抱住。

他忍了又忍,最后只是轻轻摸了摸夏芒瘦弱的肩头,安抚他说:“有我在呢。小芒。”

夏芒点点头,含泪睡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起来一看,卫峻风直挺挺躺在那,像是听见他的动静才醒过来,刚睁开眼睛,但眼睛里全是血丝。

夏芒被吓了一跳:“哥,你还好吗?”

卫峻风幽魂似的说:“挺好的,我睡得挺好的,你起了,那我先去洗脸了啊。”

卫峻风跟梦游似的,他开始刷牙,刷着刷着,真抽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他思想斗争了一晚上,被夏芒身上的香味刺挠的,在想要不要趁夏芒睡着了……睡着了……偷偷闻一下夏芒刚脱下来的裹胸是什么味儿,就放在枕头那边,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还梦见自己真的拿来闻了,结果被夏芒发现,夏芒骂他是变态,直接跑了,他一米九的大长腿上,愣是追不上,吓得满身冷汗从梦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空调冻着了,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无意识地把毯子全部给了夏芒,还是张印着绿叶子的毯子,把夏芒裹成了一只蚕宝宝,挺可爱的。

看着看着,他又冷静了下来。

洗完脸,卫峻风觉得自己脑子清醒多了,下楼前,他先跟夏芒打商量:“你别怕,我先拿新闻去试探试探我爸妈。”

夏芒答应。

卫峻风假装没事人地翻出一条旧新闻:“哇,老爸,你看这个新闻,太神奇了。26岁女子婚前发现自己竟是‘男性’,无月经和生育能力,确诊为雄激素不敏感综合征……”

卫父正在看晨间早报:“你没事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

夏芒马上害怕起来。

“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为什么要问我怎么看?这关我什么事?人家过人家的日子。”

“您要是遇见这样的人你会排斥他吗?”

“又没有伤天害理,违法犯罪,我排斥他干什么?再说了就算是违法犯罪了,也分情况,唉,可以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那得是什么情况,裘德让?”

“差不多吧,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去观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卫父越说越起劲了,他的老毛病就是爱说教,一旦打开话引子就很难停下来,这是他自己引以为豪的教育方式,把教育融入到日常生活中,只要给他一个课题,他就敢开课。所以这两年兄妹俩都不大敢跟他主动搭话来着,没完没了的。

卫家父子俩那边话题越跑越偏。

夏芒心里头还是发慌。

过了一会儿,卫母让他们别聊了,赶紧来吃早饭,两人洗了手去餐桌边坐下。

夏芒想,他还是回去吧,只要他回到乡下,没人管他,任他自生自灭,那一切都解决了。只要他不要再妄想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认清现实,不渴望,就不会有痛苦。

卫母发现夏芒眼角红红的,像是已经哭过了,又好像又要哭了,在桌子下面踢了丈夫一脚。

卫父把一个豆沙包两口咽了一下,再喝了一口豆浆压了压食物,清清嗓子:“咳,正好现在我们全家都在,我有事要跟你们几个孩子商量一下,是关于夏芒的……”

深深低着头的夏芒肩膀颤了一颤,发抖起来,泪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想,是要问他生病的事了吧?

说实话吧,就没办法再留在卫家了,撒谎吧,对不起对他这么好的卫家父母。但是直接哭出来也太明显了,不能哭,他在桌子下紧握拳头,指甲刻进手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可以掉眼泪。

这时,他听见卫峻风很无语地说:“敏敏,你哭什么?”

夏芒不解地抬起头,看见卫瑜敏泪流满面,给他整得眼泪全憋了回去,也不知道该哭该是不哭了。

卫瑜敏哭得像个小学生:“都是我不好,我是个大马虎,我不注意就把夏芒哥哥生病的事情说出去被妈妈听到了,你们是不是不要认夏芒当干儿子了。夏芒哥哥是不是要被送回乡下了?”

他爸恼了,直接一拍筷子,急眼地说:“你把你爸妈当什么人了?要是我们一听说夏芒生病就不要他了,那我们成什么人了?再说了,我们也不缺钱给夏芒治病啊。我们现在是知道夏芒生病了,但你妈妈跟我打算给夏芒治病的。我们就是要说,还是想认夏芒当干儿子。”

卫瑜敏一听,捂住嘴,哭得更凶了。

他爸又说:“但是,得看夏芒愿不愿意……”说完,看向夏芒。

夏芒愣了一愣,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重新低下头,扒了一口饭,艰难地咽下去,他双手捧着碗,看见自己的眼泪掉进了碗里。

夏芒低低地说:“叔叔阿姨,我不配当你们的孩子的。”

卫母:“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可好了!小芒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夏芒摇了摇头,感觉脖子上像是压着千斤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其实不怕看到那些本来就说他不吉利的人嫌弃他的眼神,他最害怕的是,给予过他爱的人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卫峻风似乎意识到了夏芒要做什么,想要拦住他,提醒他说:“小芒!”

夏芒却已经说出了口:“阿姨,叔叔,小敏,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我不是生病了,我几乎不用治病,我的身体天生是两性畸形,简而言之,我是个双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