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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也不知是从谁开始传起的,说季巍是不良少年,在以前的学校跟人打架被开除了,才不得不转学到他们的学校来。

汤煦恩是个不爱打听八卦传闻的人,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关于季巍的传说已经四处沸沸扬扬了。

那天就是一起搬作业去教室的路上,班长突然神秘兮兮地讲给他听的:“还有说季巍被警察抓到,进过少改所!听说他每星期都打架,打死过人!”

汤煦恩觉得真无聊啊,笃定地说:“假的。”

班长说:“你怎么知道啊?”

因为他在暑假就见过季巍啊,凭他的感觉,季巍不是坏人。季巍还会试图偷偷多给他十块八块。

再说了,季巍跟他们一个年纪,要是季巍真进过少改所,肯定得耽搁过学业,比他们大一两岁才合理。

汤煦恩认真地说:“他是个好人。”

说着,他跨一步,转个向,迎面撞上了季巍,被吓了一跳,手上捧着的高高垒起的作业本差点坍塌下来。

季巍的手比作业本掉下去的速度快,稳稳伸住,问:“要我帮你拿一半吗?”

汤煦恩说:“我没关系。你要么帮班长搬吧,她是女孩子。”

季巍爽快答应下来:“行。”

季巍从班长的手里把作业本都转移到自己这里,跟汤煦恩两人肩并肩走了。

同学们见到季巍,像是见到恶霸,避之不及地让开,已经没有了刚开学时的热情状态。

但他们也不奇怪为什么汤煦恩会跟季巍走在一起,汤煦恩就像是一碗水,少年时他就展现出他的温吞老好人气质,他很平凡,不打眼,无论和谁搭配都不会违和,因为压根不会被瞩目关注。

恰好那天放学。

汤煦恩有时耽搁了下,所以回家晚了,他到教室整理书包时,发现只剩下季巍一个人。

季巍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手指间转着一支笔,见汤煦恩回来了,他用笔敲了一下桌面,然后起身。

季巍走到汤煦恩面前,径直问:“你为什么装成不认识我?”

汤煦恩:“……啊?”

季巍又问:“还有,你为什么答应了我会来,结果放我鸽子?”

是指去球场卖冰棍的事吗?汤煦恩老实巴交地说:“我弟弟生病了,我得照顾他。”

季巍像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脸色好看了许多:“嗯。”

“你弟弟病好了吗?”

看,季巍挺善良了吧?汤煦恩想着,说:“好了。但是后来又下雨,不方便出门。”

不然他也很想再去赚外快啊。

流言来得快,褪去得也快。

等到期中考季巍拿了好成绩以后,学校里就没有人再在背后传他可能是不良少年的事情了,哪有小混混成绩那么优异的?

而且季巍的平时表现有目共睹,他一点也不张扬跋扈,比许多同学都要更性格沉稳。

他在路上见到老师都会停下来微微鞠躬、尊敬地问好,这能是不守校规校纪的坏学生?

对同学也算团结友爱——单指对待汤煦恩。

他们也发现,回过神来的时候,季巍已经跟汤煦恩形影不离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全不相似的人是怎么好上的。

……

汤煦恩睡醒过来,还有点惆怅。

其实当初他们俩成了好朋友就有很多人不能理解,曾经有个同学说他跟季巍的搭配就像是小麻雀跟老鹰,走在一起不般配的有些好笑。

季巍总会不高兴地说:“关他们屁事。”

现在,汤煦恩觉得自己这个挚友很不称职。

他甚至连季巍其实是个男同性恋都不知道。

初高中那会儿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啊。他倒是知道以前高中里有个男同学是同性恋,那人平时就娘娘腔,娘娘腔的很出名,后来果然不出意外地听说他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汤煦恩记起来了。

在国外留学期间,季巍在某一封信上曾经写过他有大学同学是同性恋,其中有男有女,内容大概是他所在的地区通过了同性恋婚姻法案,于是有几个他认识的同学跟老师请婚假,他去送祝福时发现对方的结婚对象是同性,云云。

因为这封信讲的事情比较新奇,所以汤煦恩有些印象。

汤煦恩发愁地看着天花板,不由地琢磨起来,莫非是季巍在国外的那几年见识了同性恋,给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总得有个契机吧?

他曾以为的关于季巍的留学情史,对象其实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季巍是被他的某位男同学给掰弯了?

一想到这,汤煦恩又觉得有点难受。

季巍什么都没告诉过他。

啊啊啊啊啊!!!

汤煦恩在心底呐喊,他到底该怎么面对季巍啊?!!

汤煦恩看一眼时间,他睡了快一整天,现在是早上七点。

估计汤铮汤元已经把店开起来了,他得赶紧回去。

汤煦恩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他总感觉身上黏糊糊的,或许是因为出汗,或许是因为季巍的亲吻。

坐在马桶上时,汤煦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内侧,人体最娇嫩隐私的皮肤处有好几块深深浅浅的红印,想到这些玩意儿是怎么来的,汤煦恩就直脸红。

他恍恍惚惚、羞耻不已地想,上次他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看到痕迹,但他也没检查这个部位,莫非其实上回这个地方也有吻痕?

已经无从考证,他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季巍。

“噔噔。”

叩门声响起。

“该起床了。小煦。”季巍在门外说。

汤煦恩惊了一跳,丧失声音,缓了缓,才回答:“……啊,我已经醒了。”

他现在极度精神敏感,关注着季巍声调里一丝一毫的变化,努力揣摩季巍的想法,可惜他完全猜不透。

季巍很是冷静淡定,犹如昨晚压根没对他做各种极尽下流之事,态度一如往常,温柔关照地说:“早饭已经做好了,你洗漱完了就过来吃吧。”

汤煦恩能说什么?只能顺着说好喽。

本来汤煦恩还在想该怎么面对季巍,没想到听季巍的语气是这么的若无其事。

汤煦恩太困惑了。

汤煦恩困惑地洗了把脸,困惑地穿上衣服,困惑地趿拉着脚步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季巍正在挽起袖子在下厨,用一口小奶锅煮什么,飘散出牛奶与红豆的香气。

汤煦恩有一段时间没进食了,他饥肠辘辘,还是被食物的香气勾引过去,探头看了一眼,说:“红豆糯米丸子汤?”

季巍转过头,望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依然是这样亲切得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温柔柔地问:“喜欢吗?不喜欢给你做别的。”

汤煦恩没抬头都能感觉到,季巍的视线擦过之处,他的耳垂、脸颊都隐隐发烫起来,还要故作镇定,干巴巴地说:“嗯,喜欢的。”

他的早餐就是一碗红豆糯米丸子汤跟两个鸡蛋,还有两片烤吐司,抹上了花生酱,算是中西合璧吧。

其实做饭这事吧,汤煦恩觉得只要仔细处理食材,用心烹饪,认真看火候,做出来的就会挺好吃了。

红豆煮的绵软,糯米小圆子软软糯糯,因为是用鲜牛奶煮的,所以还带着一股奶香,稍放了一会儿,就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奶皮子。

闻上去就让汤煦恩胃口大开,他想,不管之后要说什么,反正,还是先填饱肚子。

他如又找到一个逃避的洞窟,赶紧躲进去,埋头吃起来。

季巍也没说话,安静地吃饭。

他们之间是如此平和,依然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昨晚被搅乱荡漾的涟漪已经平息,一切被隐匿的情绪再次沉入水底,水面平静如镜。

忽地。

在汤煦恩吃的差不多见碗底时,听见季巍问:“对了,小煦,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的语气仿佛光风霁月,没有一丝的不自在。

汤煦恩一下子被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