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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湿漉漉的夏日雨夜,尽管关了窗,仍有微风偷偷钻进来,雪白纱帐被吹拂,涌动如轻柔春波。

无星无月无灯的暗中,汤煦恩仅能隐约看见季巍英俊的脸部轮廓,和他眼中的微光,忽明忽暗。

不知怎的,汤煦恩忽地想起季巍刚回国不久时发生的一件事。

有次,他差点要被介绍相亲。

这种好事他肯定要去找季巍商量啦,尽管当时没有女朋友,可汤煦恩已经开始设想要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称职的好丈夫、好爸爸,还期盼地说将来能生个女儿最好,养大两个臭小子早腻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半天,才发现季巍跟消声了似的,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只间或地轻轻“嗯”一声,他问:“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季巍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说:“我?我不着急。我先专心搞事业。”

汤煦恩并不劝婚:“哦。”

又说:“那应该是我先结婚吧。一转眼我们都这个年纪了。”

季巍从喉咙底咕噜出含糊的声音,像是个小气泡,转瞬消弭了。他放下酒杯,问:“你可真喜欢孩子。”笑了笑,“好像是的,以前我去找你,你们街的小孩都管你叫哥。”

汤煦恩对自己受幼崽欢迎的事颇为自得,他觉得孩子可以本能地分辨谁好谁坏,孩子们都乐意跟他亲近,说明他人好啊。他的小店不少生意都是附近小学的小朋友们关照的。

季巍说:“我还记得有次看到你给邻居家的小姑娘梳头,扎啾啾,梳得可好了。”

“嗯,汤煦恩,你会是个好爸爸。”

当时汤煦恩甚至没注意到季巍称呼他用的是全名,还兴致勃勃地继续畅享说:“以后就算结了婚我们也还是好朋友。到时候我们要是有了孩子,互相让对方当孩子的干爹好不好?”

一直顺着他说话的季巍冷不丁地答:“不好。”

汤煦恩怔了下:“啊?为什么啊?”

季巍脊背停止着,像一个负伤的剑客拄剑站立,低下头,掩住眼底阴霾,说:“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可能过两年我又会出国深造。”

汤煦恩不解:“又出国啊?好不容易才回来,家人朋友都在这呢。”

季巍抬起脸,嘴角是微笑着的,起码上扬的弧度看上去是,还伸手给他倒酒:“喝酒吧,不说这么远的事了。我只是说说,到时候再说吧,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嘛,看情况定。”

汤煦恩心大,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跟春风过驴耳似的,听完就忘了。

这会儿突然回忆起来。

——“答应我吧。小煦。”

季巍这样问他。

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季巍不答应,他们是那样要好的朋友。现在终于明白了。假如他真的结婚了,季巍绝不会当他孩子的干爹,也不会留下来。大概,季巍会走得远远的,此生此世与他不复相见。

季巍的眸中像是有幽暗的微火,映入他的心中。

在弟弟跟他出柜后,汤煦恩为弟弟各种参谋,考虑这考虑那,恨不得将世俗的方方面面都规划进去才好允许他去谈恋爱。

但轮到自己头上,汤煦恩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寂静的此一瞬间。

他的整个灵魂都像是被季巍所给予的爱情的悸动给塞满,无比充盈。

汤煦恩点了头,轻轻回答:“嗯。”

这比一片羽毛落在如镜的湖泊上更安静。

要是不仔细听,会轻易地被雨声所淹没,但听在季巍耳中,似宝珠坠地,再落他掌心。

即使看不太清,汤煦恩也能感觉到季巍笑了起来。

是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快活劲儿。

情不由己,情难自禁。

一直冷静自持的季巍难得犯个傻,想了想,又问:“真的吗?”

不然呢?还能是假的?汤煦恩觉得不真切,发生得太快,他晕乎乎的,也觉得极度不好意思。他不答应的话,难道拒绝吗?他有种危险预感,要是拒绝,季巍可能翌日就远走天涯。

汤煦恩正想说话。

季巍又压下来亲他:“不要反悔。”

从这一时起,一切都乱了套。

由季巍引来的炙潮翻然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哪还顾得了其他?

连他这样的人满脑子都只想着贴近,再贴近一些,让彼此没有距离,仿佛这样一来,就能让彼此的灵魂也融合在一起。

凌乱的汗水,炽热的呼吸,滚烫的手掌,都让心跳变得紊乱无章。

偶尔,汤煦恩的理智会回笼,叫他自我懊恼地小声跟季巍说:“我弟弟都在家,我小弟就在隔壁房间,会被他听到的。”

“我们这样,不好吧?”

“要不改天再弄吗?”

季巍则捉弄着他,笑问:“你这紧急成这样,能改天吗?”

汤煦恩反驳不了:“……”

季巍亲亲他,哄他说:“小煦,我们轻点声就好,我会轻点的,反正下着雨,雨声会都遮住的。”

这时,汤煦恩又期盼起雨能下得更大一些。

好把所有羞耻的声音都遮住。

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的确是只想留季巍住一晚而已,弟弟都在家,想必不可能发生什么。

结果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发生了。

先前他跟季巍一起逛街的时候买过一瓶凡士林润肤乳,被汤煦恩放在床头,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睡前看到记起来就擦一擦。毕竟他的好朋友跟个贵公子似的,就算他不讲究,起码不能太粗糙。

量大管用,这瓶他用了小半年,还剩了许多。没想到有天会用在别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轻飘飘的,明知道不应该,但也没忍住。或许有时候情到此处,就是想忍也忍不住。

没有风吹进来,纱帐却摇得更厉害了,压抑的,轻柔的。

夏天睡的是凉席,他没地方可以攀依。只能挂住季巍的脖子肩膀。

季巍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唇角,说:“轻点哦。”

汤煦恩憋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季巍便吻住他,把他摇摇颤颤的呜咽都一一吃掉。

雨下了一整夜。

他们也荒唐了一整夜。

他们家五点就要开工。

到时弟弟都会醒。

怕衣冠不整地睡在一起被窥见,汤煦恩穿好衣服去擦洗,回来季巍已经很默契地把床铺整理好了。

像是一起偷偷摸摸地干坏事,藏起个只有彼此知晓的小秘密。

汤煦恩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不妨碍干活,相反,他要表现得跟平常一样,才不至于引起弟弟的怀疑。

要是被发现了,那他做大哥的脸该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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