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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手伸出来,将袖口翻折几次,撸至肘部下方,“可以的。”

梁司月重新拾起方才的工作,然后柳逾白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厨房,直到她转身,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方才动了,出门前顺走一颗她放在瓷盘里,已经洗净的圣女果。

柳逾白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听一些不重要的电视节目。

实话说这感觉很是奇异。

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连固定打扫卫生的家政,都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进行日常保洁。至于请保姆来家里做饭,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此时此刻,厨房里有人,有流水声、案板的笃笃声、油花的滋溅声。

他不排斥这些声音。

柳逾白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卧室换身衣服,去冰箱拿瓶装水的时候,顺便去视察梁司月的工作。

她动作还算利索,确实会做饭的样子,不只是煮煮粥的水平。

似乎以为他是来催进度的,她一边盯着火候,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快了。”

约莫过去一个小时,外面天彻底黑下来。

梁司月脱下柳逾白的外套,将三道菜端上桌,土豆炖牛腩,清炒荷兰豆以及野生菌鸡汤。主食是面条,拿多出的鸡汤煮的。

她一面布菜,一面说,赶时间,鸡肉和牛腩都是拿高压锅压熟的,可能不够入味。

柳逾白坐下以后尝了尝,没她说得那样谦虚,味道不错,和郑妈的手艺全然不同的家常风味。

柳逾白想起家里还有一支白葡萄酒,问她喝不喝。

“喝了你就不能开车送我回家了。”

柳逾白笑了声,“司机不能送?”

她低头夹菜,小声说:“……还是不要折腾韩师傅了。”

于是,他们没有喝酒,玻璃杯里盛了冰镇过的矿泉水,碰杯是另一种滋味。

梁司月偷偷观察柳逾白,他很给她面子,这三道菜都没少动筷。

他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都是舒适的棉质,让他显得闲适极了,毫无攻击性。

梁司月喜欢餐桌上面悬挂的三盏暖黄小灯,喜欢沁凉的矿泉水过喉,喜欢柳逾白的坐姿,也喜欢这顿饭的气氛。

这种喜欢甚至叫她生出罪恶感。

因为她用了很多的演技,来掩饰掉这些喜欢。

“柳先生,”人在这种淡淡喜悦的心境里,很难不开口说点儿什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

“你跟周洵只差一天生日,为什么不一起过?莫莉姐也说,往年你都是……”她突然住声,是因为看见柳逾白神情渐渐地淡下来。

自知可能说错了话,不敢再开口了。

心里很是懊恼。

等吃完饭,梁司月收拾过餐桌,把碗盘都丢进洗碗机里。

洗净跟食材一起下单的蓝莓,拿白瓷的小碗装着,回到客厅里。

柳逾白坐在沙发上,而梁司月将碗推到他面前,顺势在茶几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

两人一起吃着蓝莓,梁司月不时地转头去看柳逾白,最后忍不了这样奇怪的气氛,直接道歉,为方才饭桌上的口没遮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柳逾白不高兴,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柳逾白听她神情沮丧地说“对不起”,看她一眼,并未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忽地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小孩儿。”

从她身后绕过去了。

梁司月一愣,不由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头顶,目光追随他而去。

他拿了一支烟,点燃,将打火机丢在置物架上一个黄铜色的盘子里,随即走到了窗边。

他在地板上坐下,一条腿撑起来,抽了两口烟,许久沉默。

梁司月在这样的安静里煎熬极了,就在决定是不是干脆直接告辞的时候,柳逾白忽地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地板,也不看她,“过来。”

梁司月手里还捏着一把蓝莓,顿了顿,赶紧走过去,就在他的斜对面坐下。

她看见落地窗上映着两道身影,柳逾白正在看她。

她不敢转头去,只觉得自己渐渐被烟味笼罩,无由紧张,于是无意识地往嘴里送了一颗蓝莓,缓慢地咀嚼。

紧跟着听见柳逾白的声音响起,语气很陌生,是她从前从未感受过的。

柳逾白问她:“对我家里的事,了解多少?”

“我爸知道的,我基本都知道。”梁司月小声回答。

柳逾白没有追问,那你爸又知道多少。咬着烟,缓慢地吸一口,然后才又开口。

他读完初中,执意从程淡如身边离开,回到柳文藻跟前去读书。

柳文藻虽是他的父亲,却不信他,觉得他这样做,一定有所图。

且柳文藻被一重愧疚心理架着,却又无力解决,只能以加倍的坏脾气,处理两人日趋紧张的父子关系。

自然,那段时间并不好过,柳文藻防备他,潘兰兰更是无时无刻不紧盯着他。他没有任何资本与两人起冲突,夹在中间,只能时时隐忍。

为什么不跟周洵一起过生日?

因为每年生日筹备前,都要见证一堆的懊糟事。

潘兰兰不想一起办,怕儿子被抢风头,更怕请来的宾客,暗地里将元配的小孩儿与她的做对比。

她那时根基不稳,尤其计较这些表面功夫。

至于柳文藻,觉得可以一块儿办了省时省力,但另一方面,又因为潘兰兰的枕边风而主意不定。

索性,柳逾白就自己提出要回南城跟母亲程淡如一起过。

但程淡如并不收留他,视他为叛徒。

他就习惯一个人过了。

一番陈述,他连方才车上,梁司月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也一块儿回答了:有没有惜才之外的其他理由?

有。

夹在两方左右为难的梁司月,叫他想到当年的自己。

无非,那时未得满足的匮乏感作祟,叫他不由自主地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柳逾白说完,便继续沉默。

梁司月知道拥抱会是唐突,且她并无这个胆量。

听完他的话,她连应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于是只好伸出手去,手掌摊开,小声地问他:“……吃蓝莓么?”

柳逾白终于抬眼看她,蹙眉,嫌弃极了的表情,“哄小孩儿呢?”

“那……”梁司月看着他,尽量保持神色平静,心脏却在勾画七上八下的运动轨迹,连起来可能就是副心律不齐的心电图。

哎,她真的是……能被柳逾白视为少年时期的代偿对象,何德何能。

“我可以为柳先生做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