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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老板娘还记得她,在她点单的时候与她多聊了两句,笑说:“你们那队登山的,后来都还好吧?”

“还好。”

“要惜福啊,”老板娘说,“死里逃生是为大幸。还有你老公,对你真好,真羡慕。后来带你们登山的那个领队过来说起遇到暴风雪这事儿,说后来被救出去,你老公昏迷的时候还不停喊让先救你。”

梁芙愣着。

老板娘再感叹一句:“要惜福啊。”

吃过早饭,傅聿城借来了车,载她去镇上。

清早空气有些冷,梁芙却将窗户打开,手让寒凉空气吹得冰凉,伸过去挠傅聿城脖子。傅聿城躲了一下。

车载广播里放当地的小调,听不懂,但那旋律简单,听两遍就能跟着哼。

梁芙头发让风糊了一脸,从包里翻出一根头绳,把头发顺到一侧,编成一股长辫。

“傅聿城,”梁芙头靠在座椅上,偏过去看她,“前年我喊你来这儿玩,你为什么会答应?”

“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试试。”

梁芙笑了,“那三年像给人下了降头。姑姑说我可能一路过得太顺,所以理应遇到一点挫折。”

傅聿城笑看她一眼,“不是说以后不再感叹了吗?”

“所以我渐渐理解了成功人士为什么总爱咀嚼过去的不如意,真的有一种忆苦思甜的快乐。”

傅聿城笑说:“看来我还不够成功,前三年的日子我一点也不想回忆。”

“你喜欢现在,我知道。”梁芙笑眼明亮,凝视着他,却渐渐浮起雾气,想到早上民宿老班娘说的话,“傅聿城……我知道你一个,关于你的,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傅聿城瞥她,“什么秘密?”

“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爱我。”

傅聿城笑了声,“这个还真不知道。”

“不用你知道,我知道就可以了。”

不过两年时间,镇上又添新店铺,家家卖大同小异的纪念品,任何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都逃不开商业化的浪潮。可这也没什么不好,人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

梁芙逛遍铺子,给他挑了一个编织挂饰,经过他点头才买下,心态仿若想要一雪前耻。

“这个不丑了吧?”

“不丑。”

街上有穿当地民族服饰的卖艺者,坐在路边打一种不知名的小鼓,哼唱的曲调很有韵味。

梁芙停一会儿,给了些零钱。和傅聿城在街边吃过一碗热腾腾的酸汤米线,这才驱车回去。

因为没有安排,他们整个下午都坐在开着三角梅的院子里晒太阳发呆。晚上和民宿的其他旅客一道喝了些酒,很早就回到房间。

窗户大敞,冷风吹进来,身上却是热的,因此觉得刺激。前年没有做的事,今天也做了。

风还在吹,室内安静下来。

梁芙睁眼看着头顶暖红色鱼形灯笼,想到一句诗。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上课时看杂志睡觉,唯独不肯好好听讲。可能因为语文老师有那么一丁点顺眼,所以她在瞌睡的间隙记住了两句很美的诗。

一句在初识的时候送给了傅聿城,一句,或许可以用在此刻:

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她忽然爬起来,裹上薄毯,赤脚下地,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过去翻行李箱,“给你一个惊喜。”

傅聿城靠着床头点支烟,头发乱了,容色三分餍足之后的倦怠,“行李箱是我的打包的,你塞了什么惊喜,怎么我不知道?”

“出发那天早上塞进来的。”梁芙很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而得意。在箱子里翻找片刻,拿出一只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梁芙跳上床,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把被子铺展开,解开布袋,一倒。那里面的东西全撒出来,铺得满当。

傅聿城愣住。

“……你那个邻居小朋友,珍藏了多年没扔,我花了一点小钱买回来,把差的那些也都补齐了。108张,你要数一下吗?”

放在那一堆卡片之上的那一张,白马弯弓,威风凛凛。

傅聿城看着,半晌都没有说话。

梁芙盯着他,片刻,手掌撑着被子探过身去。一个吻,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眼皮上。他眨一下眼,睫毛扫过她的唇,像被很轻的风拂过一样。

“这是师姐给你的奖励。”

假设,很早很早认识他。

那时候的梁芙,是个鬼见愁的大小姐,谁遇上她都要怕三分。

她一定威风凛凛地出现,踩着七彩祥云,在所有小朋友艳羡的目光中,将108张卡片撒在他的桌面上,气势比撒一箱人民币还要嚣张,说,“以后这人我罩了。”

要他早早知道,人生中还有这样一种笃定。

然而,没有如果。

他们注定要在各自的路上经历种种圆满与破灭,经历不容篡改的命与劫。“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水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注]。”

然后在最好年华相识,遭逢一场误会,山穷水尽之后柳暗花明。

从今往后,只有十分与十分做交换。

傅聿城笑了。

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心口,“这才是奖励。”

你爱我。

才是奖励。

正文完

[注]:原文出自《怦然心动》,引用内容系韩寒翻译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