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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他丹上的吉运有新有旧,虽然旧运雄厚,可新运也不薄,甚至可以说,这新的吉运,就是它能化仙的主要原因。”

“新的吉运……”阮秋平闻言一愣,“它平日与我待在一起,可我现如今是气运神,周身吉运霉运相持衡,它又是从哪里吸收了那么多的吉运?”

“这点确实是古怪。”药仙伸出食指在青耕鸟腹部轻按了一下,眉头渐渐锁紧,“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助它活下来,它内力薄弱,能够历劫升仙皆是因为外运催动,单靠它自己怕是过不了这个劫。”

“那我能做什么?”阮秋平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药仙从药柜上拿下来几瓶药,递给阮秋平:“这毕竟是它自己的升仙劫,你如今也只能喂它些药物,再用你的法力帮它护着……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它自己的命。”

“它能活下来。”

阮秋平接过那几瓶药,将青耕鸟重新捧到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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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这两日什么也没做,就天天在山洞看着青耕鸟,不仅用自己的法力日日夜夜护着,还时不时为它灌输一些灵力。

几日下来,青耕鸟状态没好多少,倒是阮秋平的脸色苍白了好几分。

屋外电闪雷鸣,阮秋平和青耕鸟齐齐在床上躺着,一仙一兽的神色,一个赛一个地萎靡不振。

阮秋平试着探了探它的内丹,只见它的内丹上只裹着一层浅淡稀疏的白光,看起来状况十分不佳。

青耕鸟眼睛紧闭,但白色的喙小心颤了颤,小小的头颅不自觉地往阮秋平胸口蹭,最后小脑袋抵在阮秋平胸前那枚指骨上,不动了。

阮秋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胸口那枚指骨掏出来,轻轻地放在青耕鸟的脑袋上。

青耕鸟这是第一次直接地触碰到这根指骨,它发出一声很轻微的鸣叫,雪白的睫毛颤了颤,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瞳孔。

与此同时,阮秋平明确地感知到它内丹上的光芒正在逐渐叠加,身体的状况也在缓慢好转。

阮秋平心中一惊,死死地盯着手中那枚指骨。

司命说,青耕鸟能化仙是因为又吸收了一些新的吉运,阮秋平原先不知道这吉运从何而来,可此时此刻,他似乎知道了。

阮秋平立刻站起身子,去书柜面前拿了那本《气运之神》。

郁桓离开后,他曾经所施的法术也大多恢复到了原样,比如说这山洞里的障眼法和永昼术都消失无影,连同他曾经做了手脚的《气运之神》也恢复到了原样。

不过这本书中,只有上届霉神的死亡被郁桓做了手脚,其余内容并未经过变换。

阮秋平一页一页翻看过去,最后视线紧紧地盯着上面的一段字。

“……他们更像是上古真神,由气凝结而成,先生骨,再生丹,最后生皮肉。骨上气运弱而久远,为根系,丹上气运强而凶悍,为躯干,皮肉气运如过水海绵,晾干即散。”

“先生骨,再生丹,最后生皮肉……”阮秋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手心冒出了汗,心情汹涌澎湃,一个想法不由自主地蔓延疯长,四处横生。

那根指骨上原先确实是留存着些吉运不假,可那吉运也十分微弱,单单能够维持指骨的形态,使其不散,绝达不到能够帮助青耕鸟封神的程度。

而刚刚阮秋平也是亲眼看到,他只是用这根指骨触碰了一下青耕鸟,青耕鸟便内丹充盈,脱离了生命危险。

吉神霉神作为气运之神,由气凝结而成,那是不是说明……郁桓的那根指骨也正在凝气呢?

若是……若是凝足了气运,便能生内丹,生皮肉,生……吉神。

阮秋平双手一颤,差点儿把手中的那本书掉到地上。

一股浓稠的喜悦铺天盖地地涌上来,都快让他有些站不稳了。

眼见着青耕鸟状态已然好转,阮秋平拿起那根指骨,重新挂到颈上,然后捧着那本书急匆匆地去找了药仙。

“无稽之谈。”药仙却一句话打碎了阮秋平的痴心妄想,“若按你这说法,气运之神便是不死之身了,曾经又怎会有霉神殒命?”

阮秋平却仍不死心,问道:“可这书上只讲过殒命的霉神,从未讲过什么殒命的吉神,你活了这么久,可知道曾经可有什么吉神殒命?”

药仙道:“……神仙们早早就知道除了霉神,天界应当还有个吉神,可知道归知道,郁桓之前,天庭还从未出现过吉神……郁桓是首届。”

“这不就得了,说不定吉神与霉神不同,说不定只有霉神会死,吉神就是不会死呢。”阮秋平振振有词。

药仙夺过他手中那本书,指着那句话给阮秋平看:“书上说先生骨,再生丹的是气运之神,可没特定说是吉神,如今霉神死了上千年也不见复生,你却偏偏觉得吉神就能有所不同……你若坚持这般自欺欺人,我又能奈你如何?”

阮秋平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发冲:“你凭什么觉得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若是我的猜测全无道理,那你如何解释这指骨上日益见长的吉运?你既然无法解释这凝聚而成的吉运,又何必泼我冷水,句句打压我?”

药仙叹了口气:“我不是泼你冷水,也不是打压你,我只是怕你空欢喜。”

“可比起空欢喜,我更怕万念俱灰,绝望一眼看不见底。”

药仙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摆摆手:“……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等就怎么等吧,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阮秋平走出医药馆才发现下了雪,雪花撒在身上很快便化成水,落下一片冰凉。

阮秋平刚走到树下,一只大鸟便从树上腾空而起,将整棵树蹬得直晃,积雪扑扑簌簌地砸在阮秋平身上,让他衣服尽湿,瞬间都变成了个雪人。

阮秋平抹掉脸上的雪,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现如今已然过了十二点。

今日是除夕。

阮秋平在今日气运最差,他也不方便重新回到山洞给青耕鸟增添霉运,于是便给身上施了个增温避雪术,跑到断擎山的血云梅下睡觉。

阮秋平躺在雪地里,看着头顶开得红火的血云梅。

他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根指骨,眉目间有些疲累,可闭上眼睛时,唇角却轻轻弯了起来。

郁桓会回来的。

一定能。

气运之神由气凝聚而成,上届霉神死后,这天地间的霉气又凝聚成了他阮秋平,那他阮秋平自然也能拿着郁桓的一根指骨,去重新凝聚这天地间的吉运。

十年也罢,千年也罢,万年也罢。

……只要他阮秋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总有一日,能等到郁桓回来。

在冰天雪地的山坡上,阮秋平听见了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三年来,他第一次,开心地,愉悦地,充满期盼地,弯起了唇角。

阮秋平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又忽然清醒了过来,他从雪地里爬起来,捧起一把雪,扑到脸上,让自己清醒了一番,击退了些睡意。

今日是除夕,他气运不好,即便是睡着了,也梦不见郁桓。而且今日若是睡过去了,明日便睡不着了。他还想着明天睡一天,在梦里和郁桓相遇呢。

阮秋平坐到一棵树下,闭上眼睛,施出了原来存好的时空收纳术。

地上的雪立刻厚了数倍,连血云梅都灿烂了几分。

远处那棵火红色的血云梅下,紧贴着两个一边打闹,一边学习时空收纳术的神仙。

阮秋平当时向郁桓学习时空收纳术时,从没想过他会有一日,坐在一旁将一个场景重重复复地播放成百上千遍,并一次又一次地去触碰那道虚影。

他弯着眼睛,笑着去牵那道虚影的手。

他握着一道空气,却随着那人一起奔跑欢闹。

他能背下来那人在这里说过的每一个字,却仍会随着他落下的语句牵起唇角。

太阳初升,太阳落下。

远处的天空里,又有人开始放起了焰火。

阮秋平扑过去给那人一道虚虚的拥抱,笑着说:“再见啦,郁桓。春节要到了,我要回去睡了,梦里见。”

阮秋平回到山洞的时候,青耕鸟仍然在睡觉,不过身体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内丹也十分强健。

阮秋平怕睡着压住了它,便将它又捧到了窝里,平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一脸期待地睡了过去。

阮秋平第一年春节梦到的是过去的郁桓。

那时郁桓还在人间,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边给他做饭,一边笑着问他:“阮阮明年也能接连下来三日吗?”

阮秋平第二年春节梦到的是未来的郁桓。

那时郁桓是吉神,他是霉神,他们一起在人间施撒气运,郁桓拽住他的手,有些无奈地笑道:“阮阮,他虽不是好人,但你给他的霉运也太多了,怕是活不过今日。”

今天是第三年的春节,阮秋平觉得自己梦到的似乎是现在的郁桓。

毕竟他现在在山洞里,穿着昨天穿的衣服,而郁桓正躺在他床上,穿着殒命那日的红衣。

屋里的陈设与昨日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他床边多了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长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她四下张望,最后视线落在阮秋平和郁桓身上,惨白着一张脸,怯怯地开口喊道:“……爸爸?”

阮秋平没理她,只是眨了眨眼睛,开心地抱住郁桓,说:“郁桓,今年的梦又真实又奇怪,是现在进行时的奇幻主义风格吗?”

郁桓却死死盯着阮秋平,缓缓地,震惊地,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