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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那种好像整个人全身心地只关注面前朝他走来的那个人。

通往舞台的小径上,陆羁从远方走来,他径直走进会场里,身上带着浓厚的烟草味。

在和谢无宴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陆羁认出了对方的脸。

他遇见过谢无宴不少次了,从海边的酒店,到赛车的山道,再到现在的申大校园里。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个念头在陆羁心里一闪而逝,他转过头,踏上台阶,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

汇演后台。

学校专门请来的化妆师正在挨个等林砚他们化妆,他们的节目接近压轴,因此化的也晚,前面的几个节目表演者已经换上了全套服装,准备上台。

前面的主持人已经报出了第一个节目的名字,隔着后台,林砚听见了观众们捧场的掌声和欢呼声。

第一个节目是书法表演。

“你好,我来给你们化妆。”

化妆师小姐姐提着化妆包来到林砚面前。

她举着化妆刷凑近了青年的脸,林砚下意识闭上眼睛,任她在脸上动作。

化妆师原本刷子上沾了粉底,想给他上一层底妆,但这会让手里的化妆刷却怎么也刷不下去了。

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青年的肌肤细腻无暇,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见毛孔,她觉得自己这粉底刷上去,都会污染了这张脸。

化妆师感叹:“我觉得你这脸,都不用怎么化妆,我给你上点眼影亮片吧,舞台吃妆。”

她这话简直说到段辞心坎里了。

段辞瞬间忘掉了方才的事,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今天再看林砚,怎么看都觉得小学弟真漂亮。

这会儿青年闭着眼睛被化妆师捏着下巴打量的样子很乖巧,嫣红的嘴唇娇艳欲滴,让人想亲一口,亲起来肯定也是香香甜甜的。

等等,亲一口。

段辞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他赶忙挪开视线,这辈子他还没有想到过这方面的事。

作为一个铁直男,在同龄人春心萌动对着异性蠢蠢欲动的时候,段辞忙着跟在陆羁后面学习、创业、考大学,空闲时间还得飙车、打架,再加上他这个人对这方面也没兴趣,他甚至连自助都很少,更别提想接近,亲吻另一个人。

然而此时,那种感觉燃了起来,让段辞无法克制地联想到“性”。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但段辞总觉得这样的想法会玷污了小学弟,玷污了他纯洁的爱情。

在段辞慌里慌张的时候,化妆师已经化完了林砚的妆,她转到段辞面前:“来,小帅哥,到你了。”

段辞不敢去看林砚,就说:“我不用。”

“不化全妆,就给你贴点亮片。”化妆师说,“你们一个乐队的,总得统一。”

一句话让段辞放弃挣扎。

林砚低下头整理着袖口。

狄子睿突然说:“我有点紧张。”

楚然:“我也……”

狄子睿:“段哥,小学弟,你们呢。”

段辞正闭着眼睛上妆,闻言心不在焉地说:“我倒是还好。”

比起舞台,更让他紧张的是方才对林砚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林砚把袖口的流苏顺好,抬起头,化妆镜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上,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他说:“没什么好紧张的。”

*

陆羁准时到了汇演舞台。

他没有直接去座位上,那边的人太多,而是站在后台出来必经的通道里。

从后台到前面的舞台,有一条小走廊,陆羁站在那儿,出来前他刚和父亲又吵了一架,父亲再次提出他能够趁早入伍,被他拒绝了,并嘲讽对方有空就带着小情人出去玩,别老想管着他。

在车上他烦躁地抽了根烟,现在身上的烟草味很重。

远方的天边飘来沉沉的乌云,凉风吹进走廊,吹散了他身上的烟味。

舞台上穿着汉服的少女拿着毛笔,在挂起的宣纸上画出一幅水墨山水画。

天边越发地阴沉了,零落的小雨顺着夜风打在陆羁脸上,带着冰凉的湿意。

随着节目一个个结束,后台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他们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款式有微妙的不同。

陆羁的目光越过走在最前面的狄子睿,落到了第二人的身上。

青年穿着紧身的牛仔裤,越发勾勒出窄腰长腿,牛仔蓝的上衣在衣角处破了个洞,缀着流苏,肩头与胸口前有两个橘色的星星,橘与蓝形成了一种鲜艳的撞色。

光线一寸寸碾过林砚的脸,他的脸上没有妆容的痕迹,只有浅淡色的眉眼处点缀着油画般的色彩,眼尾贴着橘色的碎钻,眼睑处是细碎的蓝色绘花,仿佛大海与斜阳在那片琥珀色的海洋里最终交汇。

陆羁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

林砚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或者说,他没有认出黑暗里站着的是陆羁,他这一行人经过走廊,往外面的舞台走去。

陆羁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靠在外侧的栏杆上,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栏杆,飘雨与夜风让栏杆又湿又凉,但他的心却跟栏杆的温度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谢无宴坐在观众席里,头顶有雨棚,飘雨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双人芭蕾舞,配上升腾的雾气和幽蓝的光线,美奂绝伦,但谢无宴却只盯着一旁黑暗中候场的人。

或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原本站在侧边看向舞台的林砚转过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谢无宴只觉得林砚明明没有看到他,但视线却仿佛扫过了他。

而他为此时此刻短暂的眼神交汇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谢无宴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兴奋——

林砚看到他了吗。

那双什么也不存在的琥珀色眼眸里,曾经有一瞬会映入过他的模样吗。

谢无宴感觉不到舞台上芭蕾舞的谢幕,感觉不到光线的骤然漆黑,感谢不到音乐声的停顿,他只感觉得到林砚的存在,如此鲜明又夺目。

就像他漆黑世界里偶然划过的流星。

谢无宴不知道答案。

在中场的黑暗里,林砚走上了舞台。

来自申城新闻网的摄像头坚守岗位,直播着舞台上的表演。

乐器被后台组的工作人员搬上了舞台,当所有人落座后,“咚”地一声,强光从头顶洒落,照亮了舞台上的一切。

【沃草,这组好帅!乐队组吗!】

【啊啊啊吉他手小哥好帅啊,好正,好久没见过这么正的小帅哥了,这剑眉星目!】

【你们看架子鼓的那位,我靠好漂亮,我的老天爷,好漂亮的眼睛,我死了。】

【好酷,好帅,我好爱!】

林砚安静地坐在架子鼓后,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鼓棒,星河落在他的眼尾,动与静交织出一副极有张力的画面。

桑宁骤然握紧了手腕。

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听到徐绘夸张的声音:“卧槽!”

如此朴实而常见的话语,却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被脱口而出。

桑宁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答应方明正是一步错棋,他也许成功地戒掉了自己对青年腰部的执念,但却更深地植入了另一种更深刻的念想。

他发疯般地想画现在舞台上的这一幕。

舞台上最先开始的是楚然的哼唱,在一段清唱后,乐器的声音骤然加入,吉他与贝斯交织着轰然炸响,而鼓点声犹如惊雷般交织响起——

“Some legends are told,”

“Some turn to dust or to gold,”

“But you will remember me,”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

音乐是最简单最直接抵达人们内心深处的东西,狂暴的鼓点席卷了在场所有人。

楚然声嘶力竭地吼着歌曲的高潮部分,他的嗓音已经沙哑,到了后面音调都不太准,破音的厉害,可这完全无损这首歌的情绪。

“We will go down in history,”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Remember me for centuries——”

林砚用了重力狠狠击打在架子鼓的鼓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巨大的反震力令他手腕发麻,几乎要握不住这杆鼓棒。

随即楚然的歌声停了,段辞和狄子睿也放下了乐器,这是一段长达一分钟的架子鼓SOLO!

“轰隆隆——”

连绵的飘雨混合着天际的惊雷落下,白光劈开漆黑的天际,又消失无踪,雨更大了。

细雨淋湿了林砚的头发,顺着眼尾的碎钻,混着他的汗水滴落,鼓点如同他手臂的延伸一般流淌出来,一种久别重逢的兴奋感再次席卷了他,就像在赛车上决定超车的那样,林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更改了节奏。

伴随着鼓声的再次响起,段辞瞪大了眼睛,这跟排练时候练习过许多次的SOLO完全不一样!

这是舞台上的即兴SOLO。

林砚一时兴起,临时更改了表演的曲目,相当大胆,这是完全即兴的表演,没有人听过这样的节奏!

要知道这样的临时SOLO,一旦撑不住全场,节奏出现断层,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坍台,巨大的舞台事故,很少有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敢玩这么大。

这是独属于林砚的表演——

鼓声配合着惊雷,如同暴风雨来临时的海面。

乌云遮天蔽日,暴风卷起狂暴的海水,伴随着鼓点掀起惊涛骇浪,如末日般的景象劈头盖脸地砸向在座的所有人。

激昂的音乐仿佛将他们身临其境般地带入了那一幕,紧张又刺激的节奏令人热血沸腾,狄子睿都忍不住虚空握拳击打着空气,在空中弹跳起来转了个圈,更别说台下的观众了——

舞台下,戴着墨镜的徐尧怔怔地看着舞台。

他还是来了。

徐尧坚持认为那个翻垃圾桶找回邀请函,同时掐着时间赶来申大,戴着墨镜进来的不是徐尧,叫徐药什么的都好,反正不是徐尧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