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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少扬瞪大眼睛。

他认得这个声音——那不是戚枫吗?

自从镇冥关比试中止后,曲仙君带着申少扬、祝灵犀和戚枫回了阆风苑,为戚枫检查了神识,确认戚枫的神识中确实有被人控制的痕迹,也因此取消了戚枫在阆风之会里的成绩。

按理说,戚枫已经不再是阆风之会的应赛者了,当然不该住在阆风苑里,但阆风苑一向对应赛者比较宽容,不会第一时间将应赛者扫地出门,因此戚枫仍然在阆风苑里,倒也是一件合理的事。

可是——

戚枫的小叔是谁啊?

为什么戚枫的小叔可以进阆风苑,和戚枫一起在灵泉池里聊天啊?

“你不必和我?道歉,以你在镇冥关中所闯下的大祸,除了曲仙君,没有任何人配接受你的道歉。”戚枫的小叔语气很严厉,但说着说着,话锋又一转,“不过?,你倒是运气很好,比试时,我?在阆风苑里亲眼看到,仙君对你格外?关注。”

——什么?

申少扬扒在门边,恨不得溜进去听。

戚枫的声音有些惊讶,怯怯地问,“仙君为什么会关注我??”

“我?本来是没想让你知道的,但你既然已经入了仙君的眼……也罢,说给你听也无?妨。”戚枫的小叔长?长?叹了口?气,“仙君从前?有一位情定三?生的道侣,彼此情浓意重,恩爱非常,可惜当时仙魔对立,天下动荡,在一次绝境中,仙君的道侣为了守护仙君而?死。”

“生离死别,幽明永隔,仙君伤痛之极,多年也无?法忘怀。”戚枫的小叔言语中似乎也有叹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想念他。为了怀念他,她千年来钟情于乾坤袋,一直试图做出神品乾坤袋,只因当年他为她而?死的时候,就差了那么一个品质上乘的乾坤袋。”

门内的戚枫到底是什么反应申少扬不知道,反正申少扬只知道自己?是惊呆了。

“前?辈!”他大惊失色地对灵识戒大呼小叫,震惊到瞳孔放大,“前?辈前?辈前?辈!你是曲仙君的道侣?”

虽然申少扬一直在猜测前?辈和曲仙君的渊源,可是真的从来没想过?前?辈会是曲仙君的道侣啊?

——前?辈居然是曲仙君的道侣!

灵识戒里沉寂了好一会儿。

卫朝荣终于投注向灵识戒投注灵识。

“不是道侣。”他沉默了片刻,语气寂寂,仿佛平静无?波,“没那么正式。”

申少扬迷惑地挠头。

什么叫“没那么正式”?那是什么意思?

可灵识戒里却又沉寂了。

卫朝荣在冥渊中寂然。

他并不是曲砚浓的道侣,即使?他们做过?一切道侣会做的事,但他们确实不是道侣。

真正的道侣,应当在天地乾坤的见证下,拜过?结契礼。

可曲砚浓甚至没承认过?他。

卫朝荣微微抿起唇。

他冷峻沉然的眉目紧蹙,不是滋味地想:她根本没想过?和他结契。

对她来说,他就像是可有可无?的消遣,是同病相?怜的因缘,她确实喜欢他,可并不打算爱他,也不想回应和面对他的爱。

她对他有情和欲,有喜欢和依恋,但从来都站在情与爱的边缘,如警惕的鹞鹰般随时都准备抽身,无?论他怎么想方设法地靠近,也依然握不住她的手。

要?不是当初冥渊外?的舍生忘死,她也许到半途就腻了,把他抛在脑后,再也不想起。

叫他怎么甘心?

申少扬站在竹门外?,内心冒出八百个问题,奈何前?辈不搭理,只能抓耳挠腮地好奇。

门内,戚枫轻声问,“可是,仙君的道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戚枫的小叔意味深长?地说,“这么说吧,曲仙君这一千年来,想来清心寡欲,常年居于知妄宫中,不问世事,唯独在多年前?,将我?召入知妄宫中,常伴仙君身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门外?,申少扬惊恐地瞪大眼睛。

什、什么?戚枫的小叔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才刚知道前?辈和曲仙君曾经是道侣,就听到这个消息……

前?辈还在呢!

门内,戚枫弱弱地问,“是为什么?”

戚枫的小叔轻轻笑了一声。

“因为我?们戚家人,生得和仙君那位道侣有几?分像。”他别有深意地说,“我?长?得像,你也像,我?们都像那个人。”

“岁月绵长?,可回忆和情丝磨人,就算是仙君,也有俗念,无?处排解,怎么办?”

“自然而?然的,只能从旁人的身上找寻那个人的痕迹,聊以排遣相?思之苦。”

“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戚枫的小叔说,“我?在知妄宫中待了二十年,出来后奋斗一番,就成了沧海阁阁主。现在仙君又看上了你,这可是你的大造化。”

“你要?做的,就是谨守本分,抓住这个大机缘,不要?产生痴心妄想,以后的好处,够你一生受益了。”

申少扬在竹门外?连气都不敢喘了。

他同手同脚地走远,声音颤抖,“前?、前?辈?”

完蛋了,前?辈当初连曲仙君看了他一眼都要?吃醋,现在听到戚枫小叔的话,岂不是要?从灵识戒里冲出来杀人了?

可申少扬等了很久,灵识戒却再没了声音。

就像是根本没听到竹门内的对话一般,前?辈什么也没说。

*

千万里外?,幽邃天河轰然翻涌。

死寂的河水惊涛拍岸,嘶吼般撞击在一重又一重的前?浪上,足以令一切坚不可摧之物碎成齑粉。

荒芜幽寂的枯冢里,妄诞不灭的魔癫狂喧嚣。

诡异的黑雾疯狂暴动着,如同恐怖震悚的风暴,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噬,扭曲着,几?乎失去了躯体的模样,像是个彻头彻尾的魔物,只剩毁灭和狂躁的欲望。

为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他想过?千年过?去,她也许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也许她会放下和他的过?去,开启新的恋情,时光能销磨太多坚不可摧的事物,他在酸涩里忍耐。

只要?她还记得他,只要?她的回忆里还有他的一片净土,他不奢求太多,也没资格奢求。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千年后旁人能借着他的粉身碎骨、倾尽所有,轻而?易举地站在她的身侧,去窃取那些曾经属于他、让他竭尽全?力紧握的东西?

他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索求。

他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他所有的一切,只要?她心里的一点独一无?二。

为什么就连这一点偏爱和垂怜,她都不愿施舍?

只要?容貌和他有一点相?似就够了吗?

他是旁人可以轻易取代的吗?

对她来说,他就这么泯然众人吗?

那他在她的心里,究竟又算得了什么呢?

幽寂的荒冢中,震悚的嘶吼声一重重飞远,震荡着浩荡天河的死寂河水,成了这方天地中永不沉寂的惊涛。

*

山海域的边界,青穹屏障的边缘。

曲砚浓撕裂空间,从容地站在青穹屏障破裂的洞口?。

“你当初就是从这个缺口?进来的?”她垂下头,漫不经心地问。

在她的手中,一个竹篮摇摇晃晃,缩小到锦鲤般大小的鲸鲵摆着尾巴,无?比乖巧地应答。

曲砚浓可有可无?地点头。

她细细地打量着青穹屏障的缺口?。

原本狰狞的缺口?,不知何时长?满了烂漫的花,如同翻涌的云墨开遍旷野,竟将青穹屏障的缺口?堵得严严实实。

“怪了。”曲砚浓喃喃地说,“怎么会有花开在青穹屏障的缺口?,而?且居然不畏虚空侵蚀?”

上次她来查探的时候,这里还没开出花。

“难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主动来帮我?堵住缺口??”她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