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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三个?小修士坐在桌边, 望着被扔到脚边匍匐着的前任沧海阁阁主?,不约而?同地往边上缩了?点,露出有点不自在的神情。

那怎么说也是个元婴大修士, 现在却被丢在他们脚边,他们也配吗?

全沾了仙君的光罢了。

离仙君近的人, 也能?分到这世上最炫目的荣光。

卫芳衡将戚长羽掷在地上,像扔个?死物。

作为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她有的是办法将戚长羽正常地带到曲砚浓面前,但她偏偏选了?最粗暴的。

“仙君,戚长羽带到。”她说。

按照曲砚浓的吩咐, 戚长羽将被废去修为, 送到戒慎司,往后余生都将在苦役中度过,对于曾执掌沧海阁的戚长羽来说简直是噩梦,可?卫芳衡还?觉得轻了?。

卫芳衡纳闷。

也不知道究竟谁从前才是个?魔修,怎么她反倒比仙君更睚眦必报呢?

可?仙君不应当?是这样的性子。

——仙君到底对戚长羽有什么盘算?

曲砚浓抬眸。

戚长羽狼狈极了?。

原本他在沧海阁威望不低, 动辄一呼百应,地位相当?超然,不至于落得这副人人痛打落水狗的田地,可?惜镇冥关的事闹得太大,引来众议纷纷, 他的声望自?然也一落千丈。

再加上曲砚浓让他自?己出钱补上镇冥关的缺口,戚长羽刮地三尺, 把从前愿意?支持他的那些人都榨了?个?遍, 全靠画饼充饥安抚住了?那些人。

现在眼看着仙君并不打算保戚长羽, 他画下的那些饼显然也要?成空,从前的追随者们又怕又恨, 反倒是踩戚长羽踩得最狠的,刚才在高台下,没少对戚长羽下黑手。

等到戚长羽被带到曲砚浓面前的时候,他早已不是方才风度翩翩的模样,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看上去格外凄惨。

就连他的衣袖也无端少了?一只,只剩下半边开裂的袖口,半遮半露地盖在他的手臂上,露出缠在他手腕上的细绳,晃悠悠地垂着什么环佩。

望见曲砚浓的那一刻,他眼神中迸发出怨毒至极的恨意?。

曲砚浓十指交握,挑起眉。

看起来戚长羽挺恨她。

意?料之中。

“听说你有话想要?和我说?”她语气淡淡的,“说吧。”

戚长羽脱口而?出的怨愤,“你骗了?我!”

第一句出口,剩下的就再也克制不住,泄洪一般地倾吐,“你早就想要?换上别?人,你早就想换掉我,你故意?把比试定在镇冥关,就是为了?损毁我在山海域的名声,你是故意?引其他人来攻讦我——”

曲砚浓意?兴阑珊。

“你觉得,我需要?这么做吗?”她打断戚长羽的话,指尖轻轻拨着先?前被漆黑触手所攀附的地方,心不在焉地问。

戚长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定定地望着曲砚浓,眼珠动也不动,黑白?分明,有种叫人害怕的古怪。

申少扬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竖起眉毛看着戚长羽,“难道是仙君逼你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镇冥关的镇石不是你主?张要?换的?换掉镇石之前,难道你不知道这些镇石质地脆薄、损耗极高?你难道没有从中贪昧清静钞?”

什么好处戚长羽都享受到了?,什么都是他自?作主?张主?持的,现在反倒是来怪曲仙君了?,真是倒打一耙!

戚长羽轻蔑地瞥了?申少扬一眼。

这样初出茅庐的雏鸟,除了?那套黑白?分明却又毫无意?义的大话,又能?知道什么?倘若把一件大事交给这样满口道理的年轻人,只怕是顷刻就要?崩盘。

他眼角眉梢充斥着焦虑,可?唯独他自?己不觉得,一手下意?识地伸进那半遮半露的衣袖中,拨弄着那根细绳上的环佩,将它转了?个?面。

申少扬的位置在戚长羽的侧边,正好看见后者坠在腕间细绳上的环佩模样——

那是一枚圆形方孔的玉钱。

申少扬的目光在玉钱上凝定了?一瞬,他记得之前戚枫被人附身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么一枚方孔玉钱。

他有些犹疑,目光本能?地偏转向曲仙君,正望见后者的目光如清流曲水,平静地淌过戚长羽的袖口,又淡淡地收回了?。

申少扬可?以确定仙君看见了?那枚方孔玉钱,但仙君没有去管。

他的心神很快放松了?——

仙君不管,说明方孔玉钱没什么问题,只是普通的玉饰,戚长羽和戚枫是叔侄,佩戴的玉饰相似也很正常。

“本来望舒域那里就囤积居奇,早晚要?敲竹杠,又有超发清静钞的事端,可?见四方盟、季颂危从来不可?靠。”戚长羽仍没死心,低声对曲砚浓说,“若不能?换成山海域自?己的镇石,受制于人的下场可?不好过,将镇石换掉这件事本身,我没有半点私心。”

至于戚长羽从中谋夺的清静钞,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辛苦费罢了?,他为山海域殚精竭虑,谋的是千年长策,那一点清静钞不过是汪洋里的一滴水,拿了?也就拿了?,根本不足为奇。

曲砚浓因此罚他,他也认罪,但若是为此追究到底,戚长羽就难免满心怨愤了?。

“仙君,为了?沧海阁谋划的这些年,我没有功劳,总归也有苦劳吧?”他哀哀地说,“这么多年里,我为沧海阁殚精竭虑,但凡您有什么命令,我总是第一时间给您办成,这些您都是能?看在眼里的,我是真没有二心。”

申少扬简直被戚枫的小叔惊呆了?。

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这样理直气壮地忽略自?己的罪过,反过来哭诉自?己的忠心啊?

戚枫看起来也不是这样的啊?他小叔怎么就这样呢?

曲砚浓很遗憾地看着戚长羽。

“我也很舍不得你。”她真心诚意?地说,“你的能?力其实还?不错的,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特别?合适的人选来顶替你的位置。”

这话她先?前就已经说过,此时再说,既讽刺,却又成了?戚长羽最后的救命稻草。

“仙君,求您!”他猛然向前扑来,“我以后不会再贪心了?,我什么都改,我会比以前更上心,沧海阁的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曲砚浓摇了?摇头。

“不行啊。”她说,“我答应好卫芳衡了?,不会留你的。”

卫芳衡微微一愕。

——曲砚浓什么答应过这个??分明一直推三阻四才对!

她微不可?察地撇撇嘴:这会儿又拿她来寻开心,说得好像她独得多少宠爱一样。

可?这么想着,她的下巴又微微扬起。

戚长羽猛然望向卫芳衡,露出怨毒的目光,可?这一瞥很快就被他收敛了?,他知道最终的决定者只有曲砚浓,卫芳衡充其量只是狐假虎威。

“仙君,您听我说、您听我说——”他低低地说着,语气几簇,“我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在意?卫芳衡的话,其实您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您留着她只是因为她姓卫。”

申少扬手指上的戒指微微发烫。

那一缕灵识在灵识戒中微微地颤动,留神听取戚长羽的每一个?字。

“仙君,虽然您没说,夏枕玉和季颂危也没说,但是我也猜到了?一点端倪。”戚长羽急切地说,“其实到了?化神期,每个?人都会性情大变,是不是?你们三个?化神修士,每人都生出了?心魔,那个?人就是你的心魔。”

卫朝荣倏然一颤。

他攥紧了?虚妄的手掌,神容冷肃,透过灵识戒,冰冷地凝望着戚长羽。

戚长羽莫名觉得那个?摘下阆风使之名的小修士身上竟忽然有种可?怖的气息,好似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只对上申少扬莫名其妙的眼神。

曲砚浓微微讶异。

她其实从没掩饰过她的道心劫,但是这种变化经年累月,非一日之寒,时光太漫长,一千年的变化,足以让世人以为她的变化不过是岁月使然,很少有人想到这是化神境界所带来的。

她并不认为戚长羽就能?看透这一千年时光的迷惑性,那么他能?猜到这一步,显然是从什么地方的来了?线索。

曲砚浓瞥了?卫芳衡一眼,后者正看着戚长羽,恍然大悟后又惊又怒。

当?初戚长羽还?在知妄宫的时候,和卫芳衡打过不少交道,卫芳衡当?初对他很反感,但戚长羽那时还?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有可?能?和她一起留在知妄宫里,她终归还?是留个?面子情,戚长羽问起什么事,她也会解答。

纵然卫芳衡从来没告诉戚长羽“道心劫”这回事,戚长羽多年下来揣摩痕迹,也够摸到一点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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