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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近百米高悬崖边上,等呼啸的夜风将鬓发吹乱,是什么感觉?

低下头,峭壁就在你脚下,起伏的海浪在幽黑的夜色里翻涌到破灭,极致的安静里,是轰隆的风,盘旋着、呼啸着,把一切都掩盖、吞灭。

你身边的人离你远去了,像是被吞噬在风里;你也变得微渺,仿佛已被掩盖。

剩下的,只有孤独。

闻盈抬手,拢住她鬓边因狂乱的夜风而翻卷的发丝,这座别墅临悬崖的一边有一个巨大的开放式露台,能够得到最佳的观赏体验。但很现实的是,这个露台就和许多听起来非常浪漫的存在一样,实际体验并不那么美妙。

她走回别墅内,问管家要了件宽大的真丝睡袍。为了参加派对,她只穿了一件吊带小礼服,在夜风呼啸的露台上坐着是很好看,但也是真的冷。

“我还是第一次住悬崖别墅。”她捧着温热的红茶坐下,没话找话,“国内这种猎奇的建筑还是比较少。”

秦厌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在呼啸的夜风和隐约的海浪声里消融。

“喜欢的话,我把会员卡给你,下次再来。”他终于开口,回应她的没话找话。秦厌一向是很大方的,“这片别墅区都是俱乐部的产业。”

闻盈没去问秦厌加入这个俱乐部的花销和条件。

“免了。”她说,“拿了你的卡,我怕你赖上我,以后更不好拒绝你。”

他们彼此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秦厌低低地笑了一声,但没什么笑意。

夜风猛烈地拍打着峭壁深渊,将一切噪音都卷得渺远。

他们沉默地并肩坐着,在轰鸣中静谧。

“我和阮甜认识的时候才五岁。”在喧嚷中,任何声音都飘忽,有种近乎不真实的遥远,正如一段别经年的回忆。秦厌轻轻笑了一下,在模糊的风声里分不清情绪,“没想到一晃都十几年了。”

他们在喧嚣的静谧中,从懵懂纯稚说到青葱岁月。

他说,他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高压冷酷的父亲、神经质又癫狂的母亲,构成他痛苦又压抑的童年。

他说在这压抑灰暗的童年里,阮甜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是他痛苦孤独中唯一的希望。

他说他曾在最懵懂时许下最郑重的承诺,去保护他灰败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其实我对文学没什么兴趣。”秦厌哂笑,在风声喧嚷的静谧里烟散,“对毛姆、对《刀锋》、对拉里也没感觉。完全不感兴趣。”

但他费尽心思伪装成喜欢的样子,他“必须”喜欢。

“那你自己喜欢什么呢?”闻盈问他,声音很轻,像是海面上微茫的雾气,风一吹就消散,“秦厌喜欢什么?”

“不知道啊,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秦厌短促地笑了一下,像被截断在喉咙口。

他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我挺喜欢和你聊天的。”

闻盈没有说话,在沉黯的夜空下,模糊成一道纤细的剪影。

“你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很暧昧吗?”过了很久,她很安静地问他。

“会吗?”秦厌反问她。

但很快他又笑了一下,沉思了一会儿,居然承认,“确实有点。”

他坐在晦暗的夜色里,背后灯火璀璨、纸醉金迷,前方一片空茫。有无数浅灰色的海浪争起,在冰冷的月光里翻涌到破碎。就像他的话语在茫茫的风里,存在过,又破碎。

“说不定我一直都知道。”

他们在索寞的海风里渊默成两道彼此陌生的剪影。

灯塔雪白的光斑或曾远远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又悄然游走。

“有本电影叫《彗星来的那一夜》,或许你看过。”秦厌漫无边际地说,“当女主发现每一座房子都是一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里她的际遇都不同时,她毫不犹豫地去寻找其中最幸福成功的那个自己,杀掉那个她,试图取代那个幸福的自己。”

他的声音在萧萧的海风里有点模糊,低低的,像是冷漠,“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杀掉另一个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留在那个幸福成功的世界。

闻盈安静地坐在阴影里,杯中红茶从温热到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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