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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一场雨,A市的空气还泛着湿气,总有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闻盈在门口收伞,秦氏集团总部门口人来人往,见到她,不论认识不认识都打声招呼,无论是影响力还是网络热度加持,现在她这张脸的知名度极高,至少公司里是没人不认识闻总的。

她很浅地微笑,颔首,同每一个向她问好的人致意。

秦氏集团总部建立在A市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其实从构造来看,更像是一座艺术品,而不是商务办公楼,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向所有人宣告它的财力和底蕴。

往常她在这座堪称宏伟的庞大建筑里总是争分夺秒,她最欠缺的只有时间和机会,每一份秒都要用尽全力把握,来去匆匆。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闲庭信步的姿态,在这座建筑里很缓慢地踱步,以从前没有尝试过的悠闲角度欣赏它。

她很仔细地欣赏它的轮廓,它内部的结构,简洁的布置,流畅的风格,还有在这座建筑中来去匆匆、但看起来心里踏实的人们。

走进专用电梯,里面正巧是熟人。

“闻总好。”秦厌的特助朝她问好,在公司事务中,他经常和闻盈、闻盈的助理对接,彼此都很熟悉,因此并不拘谨。

“秦厌在公司吗?”闻盈问他。

其实答案她心里很清楚。

“在的。”特助点头,“秦总听说您有事要商量,刚从外面回来,专门在办公室等您。”

他并没有觉得这始末有什么特殊,秦厌和闻盈既是事业上的伙伴,也是模范情侣,甚至他未必没受“神仙爱情”的影响,闻盈和秦厌约好见面,能有什么奇怪的?

闻盈很浅地笑了一下。

“麻烦你了。”她轻轻掖了掖颈边的丝巾,眼影上淡淡的珠光在冰冷的灯光里忽闪,她轻声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她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沉入一室冰冷的寂静。

闻盈微微顿了一下。

她闻到一股很淡的烟味,然而从前秦厌几乎不会在办公场所吸烟,更会注意不会引起她不适。

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低,靠近门边的灯全都没打开,只有靠窗的区域零星的有一点光亮。

秦厌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就站在窗边,斜斜拈了一支烟,袅袅的烟雾在风里摇曳,有种从老电影里剪出来的萧瑟气息。

“来了。”他听见开门声,转过身,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反手把烟摁灭,那剩下的半截烟就留在烟灰缸里,“坐。”

他的声音有点哑。

闻盈轻淡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庞,顿了一下,“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最近休息得不好?”

她并没有坐下。

秦厌和她相对站着,黑沉的眼瞳凝视着她,从他转身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听见她的话,他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是休息不好。”他很平静地说,“工作只是一部分原因。”

闻盈静默了一瞬。

“确实拖了很久。”她说,“其实不该拖这么久的。”

秦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早点说清楚……彼此都安心。”她说,“也是时候了。”

秦厌悬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是吗?”他没什么情绪地问,面无表情。

他仿佛在问一件与他无关的事,顿了一下,没什么温度地轻笑,“也好。”

这句话落下后,他们谁都没有立刻说话。

一片很令人难以呼吸的死寂。

在冰冷的空调微风和黯淡光线里的死寂。

“我……”闻盈开口,又停下。

像是言辞筹措到终点,仍觉未尽。

秦厌只是盯着她。

“最迟明年二月,我会离职。”闻盈沉默了一会儿说。

她终究没能直截了当,但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句话后的潜台词。

秦厌没有说话。

他幽黑的眼瞳始终凝视着她,蕴含的情绪像是有波澜暗涌,在平静下掩藏着很多激烈的翻涌。

“我知道了。”他说,没什么表情。

低下头,像是为了掩饰眼底的情绪,下意识向桌面的烟盒探去,手指搭在烟盒边缘的一瞬,又顿住。

“你抽吧。”闻盈说,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很轻声,“其实没关系的。”

但秦厌的手很快从烟盒上挪开了。

他并没有抽出任何一支烟。

“不用。”他很简短地说。

不太亮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室内,外面天还阴沉沉的,也许待会又要下一场雨。

秦厌走到窗边,望着被无数高楼大厦分割的萧疏天际。

“闻盈,”他忽然问,风马牛不相及,“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闻盈很轻微地怔了一下。

她和他并肩站在半开的巨大落地窗前,抬起头,疏冷的风把云轻飘飘地吹走。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的雨天,她支着伞,静静看他走过。

还有嘈杂的车笛,细密的雨,讨人厌的熟人。

那也是个很阴沉的雨天。

她望着天空看了一会儿。

“不记得了。”她说,很浅淡地微笑,“好像也是个雨天吧。”

“不是入云居那次?”他问。

闻盈偏头看他。

“不是。”她说。

秦厌没有看她。

“那入云居那一次,你应该不太开心。”他说,“这是我的错。”

其实他没错。

谁也没错。

闻盈想了一会儿。

“也没有。”她说,很平静,“只是有一点失望。”

“失望。”他重复,像是疑问。

闻盈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天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她说,很坦诚,但用词很古怪,“我不喜欢做幸运儿。”

可秦厌一下就听懂了。

“你从来不是中奖者。”他说,第一次偏过头,凝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

如果闻盈拒绝,他也不会再邀请别人。

无论事情的最初和中程,最终的最终,那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邀请你是只有一次的突发奇想。”他说。

因为那天遇见的是她。

闻盈望着他。

他们无言地对视,目光交缠,就像汹涌无声的海水。

“真好。”闻盈率先挪开目光,她重新看向窗外萧疏的天空,无声微笑,“虽然有点晚,但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就好像……”她说,不知为什么有点晃神,过了一会儿才说下去,“就好像,过去的十年终于有了完整的句号。”

秦厌紧紧地盯着她。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也回过头,和她一起望着天际。

“句号。”他像是无意义地重复,沉默了一会儿,话题突兀地转移,就像关系不错的同事或朋友,语气轻松的闲聊,“离开秦氏后有什么打算?”

闻盈也微笑。

“大概要去S市看看。”她说,“有个不错的机会,虽然还在起步阶段,但只要去了就有主导权。”

这是秦氏集团不能给她的。

她永远不可能越过秦厌,无论是股权份额还是话语权,可当事业走到巅峰,这是任何人都本能追求的东西。

好聚,也要好散。

“挺好的,机会难得,而且很适合你,也符合你的性格,”秦厌说,笑了一下,“永远不满足于现状,永远追求更好。”

闻盈轻笑了一下。

他们就像真正普通的朋友,随意地聊着以后,把离别当作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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