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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知府额角冒出的汗珠子更多了,他辩解道:“狡兔尚有三窟,那些水匪一听到风声就伪装成了沿江村落的渔民,抢去的财物也早藏别处去了,官府去就只剩几间破烂房子,查封了也于事无补……”

见沈彦之神色还是半点没有缓和的样子,青州知府从袖中掏出一物来:“朝廷兵器被劫后,下官一直在努力查水匪的行踪,目前虽无太大进展,但因祸得福,倒是查到了通缉令上犯人的线索。”

叛军入主汴京后,为了尽快稳定民心,对外隐瞒了前朝太子夫妇逃跑的消息,因此通缉令上并未写他们乃前朝余孽,只说她们是朝廷要犯,但青州知府哪能不知道通缉令上的两人是谁?

他将那枚玉扳指呈给沈彦之:“此乃皇室之物,当是前朝太子所有……”

“在何处发现的此物?”沈彦之打断青州知府的话,紧紧攥着那枚玉扳指,声线冷得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寒弦。

他派人找寻了多日,只在京城的一家药铺找到过刻有宫廷徽印的金钗,可封锁城门几乎是掘地三尺,也没能再找到任何关于前朝太子和太子妃的踪迹,最后才锁定了水路。

上一次拿金钗是为了换药,那这次的玉扳指他们又是为了换什么?

青州知府见他看到那玉扳指瞬间变了脸色,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暂时是保住了,殷切回道:

“今日有名男子拿这玉扳指去首饰铺子换了一根玉簪,铺子掌柜发现玉扳指内侧有宫里的徽印,怕惹祸上身,这才递交给了官府。”

听他说是名男子拿这玉扳指去换的玉簪,沈彦之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力道不由得大了几分,寒声问:“抓到买簪子的男人了?”

青州知府再次用袖子抹汗时,只觉大半个袖子都已经湿透了,他忐忑道:“铺子掌柜的说,那男人当时戴着面具,看不清是何模样。不过下官推测那人应该就是前朝太子,已命人拿着画像在青州城内挨家挨户搜查,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

“最迟明日酉时,本官等周大人搜查的结果。”

沈彦之数日未曾好眠过,一双遍布血丝的眼垂眸看人时,青州知府只觉浑身一阵阵发冷,仿佛被恶鬼盯上,连声应是。

就在他以为今日这场煎熬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人!外边有个自称是盘龙沟的水匪,说通缉令上的女人在他们手里,让官府拿五百两黄金去赎人!”

青州知府懵了一下,都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彦之已经大步出了房门,拽住那名护卫衣领就问:“人在何处?”

护卫被他这副失态的样子吓到,朝外指了指:“大门处的侍卫拿下了那名水匪,目前正扣在偏堂。”

沈彦之松开人就直往偏堂去,青州知府在后边愣是小跑着都没追上他。

待抵达偏堂时,青州知府欲进门,却被沈彦之带来的护卫抬手拦在了门外。

青州知府以为是沈彦之要秘密审问些什么,不得叫外人所知,识趣地去院子里等。

……

那名来官府报信的水匪被拿下后,倒也是个机灵的,一见房内来了个大官模样的人,顿时色厉内荏道:“你们最好在今日酉时前放我回去,否则明日就能收到那女人的一截断指了。”

沈彦之坐在大堂上,闻言眼尾一抬,原本书卷气的一张脸孔,在此刻戾气尽显:“断指?”

水匪被两名护卫押着跪在地上,被他周身气势所震慑住,却还是嘴硬道:“你们晚放我回去一天,我大哥就会多斩那女人一根手指头!”

沈彦之周身气息愈发可怖了些,问话却显得漫不经心:“你们抓到的那个女人,和通缉令上画的一样?”

水匪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诓骗他们,底气十足道:“比通缉令上画的还好看些,若是不能确定就是通缉令上的女人,我大哥也不会开口要五百两黄金!”

沈彦之的贴身护卫见他没作声,小声劝道:“主子,当心其中有诈。”

从通缉令张贴以来,已有不少人假称是抓到了通缉令上的人或发现了尸体,无疑都是想骗取赏金的。

沈彦之嘴角乖戾扬起,神情阴鹜:“我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但上一个在我跟前说如何害她的人,这会儿尸骨都已经烂了,尔等一介蝼蚁,也敢妄言动她?”

他没自称“本官”,说出的这番话却叫那名水匪更加不寒而栗。

只觉告诉他,眼前这大官跟那通缉令上的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水匪张惶抬起头来,就听沈彦之唤了声:“陈青。”

他的贴身护卫抱拳:“卑职在!”

沈彦之盯着那名水匪,眼神冷厉:“将他左手的手指头全切了罢。”

水匪这才惊觉大事不妙,连连告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位夫人只是被关起来了,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官府送个信!”

没人理会他,一名护卫将他左手按在了地上。

水匪五指紧紧握拳,不肯张开。

陈青冷冷瞥了眼道:“手指不伸出来,那便将你整只左手剁了。”

水匪只得痛哭流涕张开五指,每一刀下去,惨叫声都快掀翻屋顶。

沈彦之自始至终都只冷眼看着这一切,陈青收了刀,水匪整个人都痛得痉挛,他才道:“好了,现在同本官说实话,通缉令上的女人,当真在你们手中?”

不待水匪答话,他又冷冷道:“若有半句假话……你剩下的那五根手指头也别想要了。”

水匪死死捂住自己没了指头不断流血的左手,痛得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裳,痛哭流涕道:“大人,我说的是实话,通缉令上的女人真在我大哥手上,我大哥今日才从山贼窝里把那个女人抢出来的……”

山贼窝?

沈彦之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这一刻似乎更白了几分,凤目猩红得厉害,仿佛是眼底的血丝快浸出血来。

在这之前他的阿筝竟是落在了山贼手中么?

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原本在得知有人拿前朝太子的玉扳指去换玉簪时的嫉恨都化为了乌有,只剩滔天的怒意,他早该想到的,前朝太子那样的废物,护得了阿筝什么?

他颈下一条青筋因极致的怒意而凸起,眼神狰狞得像是要吃人,嘴角却挂着一丝冰冷至极的笑意:“好,我拿五百两黄金跟你们赎人。”

他虽然同意了,但水匪却更害怕了。

他看着不像是去赎人,更像是要去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