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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跳骤然失衡,像装着玻璃弹珠的铁盒被人打翻。

不敢转头,只敢偷偷朝旁边瞥去一眼。

陆西陵并不在看她,放松斜靠的姿势,正看着银幕。

自此,她再也无法平静。

出发前,她偷偷找程秋荻讨教,第一次跟男朋友出来看电影,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程秋荻说,电影院是初次接吻的高发场景,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程秋荻还贴心塞给她一条草莓味的漱口水,叫她去电影院之前可以用掉。

而她此刻才想起来漱口水的存在。

好在,好在陆西陵似乎只打算这样握着她的手。

电影播放过半,剧情重新拉回夏郁青的注意力,因为那陆西陵的高中校友饰演的红衣女子死了,尸体被人绑在胡杨树下,许久才被一个少年发现。

陆西陵隐约听见一声哽咽。

急忙转头一看,夏郁青正拿空着的那只手擦眼睛,似是伤心得不得了。

他哭笑不得地松了手,掏出纸巾,拿出一张递给她。

“谢谢。”她小声说,拿纸巾擦了眼泪,片刻,又几分局促地看了他一眼。

陆西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知道她想做什么,小时候的陆笙是个大哭包,经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纸巾,擦了眼泪又擤鼻涕。

她似乎为难极了,他轻声笑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当听不见。”

她这才窘然地别过脸去。

四十五分钟后,电影播完,大灯骤然亮起,立即有人起身退场,夏郁青坐着没动,“我想听完片尾曲。”

陆西陵毫无异议地点点头,转头看她,她鼻头泛红。

他笑说:“有那么难受吗?”

“因为你说那是你校友,我好像先入为主地共情了她的角色。”夏郁青转头看他,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好像太容易被文艺作品触动了。”

“也没什么不好。”陆西陵说。现实生活中,她却是个不怎么会哭的女孩。

等到片尾曲结束,夏郁青收拾东西准备离场。

看着满场其他人扔下的没吃完的爆米花和可乐,她抱着自己同样没吃完的,一时间为难极了。

陆西陵打量她片刻,随即明白她为难的原因——有限的几次一同吃饭,陆西陵观察过,夏郁青有空盘的习惯。

他伸手,将她怀里的爆米花桶接了过来,替她抱着,另只手将她的手一挽,说,“走吧。”

夏郁青只觉心里似有温暖潮水浸过。

外婆去世,她刚到伯父家那一年暑假,一直吃不饱饭。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多少东西吃下去都填不满,何况一顿统共就那点米。家里偶尔有肉,上桌没一会儿就会被大伯和堂哥抢得一干二净。后来她帮着做饭,会趁人不注意先偷吃一部分;开学以后吃食堂,倒不至于再饿着。

但不要浪费粮食,似乎是被那段并不算长的饥饿记忆,塑造出来的本能。

到了车上,夏郁青接回了那桶爆米花,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吃着。

车驶上地面,她看着窗外街景,在心里复盘行驶的路线,意识到,不是往学校方向开的。

陆西陵要带她去他家吗?

她咀嚼的动作停顿一瞬,骤然有些紧张,但没多问。

经过这一年半的相处,陆西陵是什么人品,她非常清楚。

陆西陵这时看了她一眼,“还剩多少?”

“不多了。”

“赶紧吃完吧,放久就潮了。”

“那你帮我吃。”她递过去。

“不。”陆西陵严词拒绝。

“帮帮我嘛。”

“……不。”陆西陵不承认自己为这近乎撒娇的语气有一刻动摇。

“好吧。”夏郁青叹了声气。

车子开进了那高层公寓小区,再一路驶入地下车库。

夏郁青也赶在停车之前,吃完了爆米花。

她按出安全带,拿着包和捏扁的纸桶,跟在陆西陵身后,沿路经过一个垃圾桶,将纸桶投了进去。

两人走进电梯。

和陆西陵并肩的时候,夏郁青意识到,自己匆忙吃完爆米花,是一个错误。

如果这时候还抱着它的话,至少她不会这样紧张。

明明已是第三次来,却一次比一次更紧张。

厢轿里十分寂静,陆西陵一直没作声。

她有点受不了这个氛围,便说:“……电影还蛮好看的。”

“嗯。”陆西陵应得心不在焉。

她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继续该说什么,也就住了声。

而没想到,陆西陵却又接上了这似乎已经结束的话题:“你喜欢这题材?”

她晃神了一下,“和题材无关,喜欢故事本身。

电梯抵达。

光洁地面映照头顶浅白灯光,他们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似有回响。

陆西陵停在门口,按指纹解了锁,打开了门,一手掌住,叫她先进。

她走进去,记起上回来,陆西陵是按门边的开关开的灯,也就借门外的光,伸手探过去。

“砰”的轻响。

门关上了,那半扇光也随即消失。

她按在开关上,正要揿下去的手被握住,

温热的,用力的触感。

黑暗使得嗅觉和触觉的感知成倍放大,他站在她身后,微冷的气息里,混进一些玉米和蜂蜜的甜香。

捉着她的手垂落下去,搂住了她的腰,指引她转过身去。

深海一样的寂静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湿雾一样荡在她的鼻尖。

搂在她腰间的手臂霍然收紧,她身不由己地往前进了一步,几乎是直接地撞上他。

腰间的手掌抬起,拊住她的后颈,使她仰起头。

玄关的百叶帘没有拉得严丝合缝,借由窗外城市夜景的黯淡光线,她勉强可辨陆西陵五官的轮廓。

他在看着她,呼吸一深一浅。

明明目光隐藏于黑暗中,却仍似有灼烫的温度,呼吸也是如此。

已经这样近的距离,都能听见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可是,他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像在等待、犹豫,或者,与什么对峙?

她微微张口,喉咙里像是塞着方才整颗的爆米花,无法发出声音。

或许声音是不必要的。

她于是伸手,克制自己心脏的颤抖,细长手指自他心口上探,一把揪住他毛衣的领口,随即踮起脚尖。

吻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