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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来犹豫去,她最后干脆卷上备课材料去教室里监督上晚自习了,走前撂下一句话:“晚自习你就在办公室里把检讨写出来,写完就能回去。”

宁樨发一晚上呆,一个字没写。

上完晚自习回来,何老师再口头教育几句,让人回去了,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人留在办公室不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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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今天的晚餐,没比昨天早多少。

收拾过桌子,池小园去扔垃圾,走到大门口,一步差点踩空,“……宁,宁樨?”

院子里石桌上坐着个人,蜷缩身体,脑袋趴在桌上。

许是听见动静,温岭远循着声音走出来,他看一眼,让池小园继续去丢垃圾,自己走过去,轻轻拍一拍宁樨的肩膀,“还好吗?”

她没坐起来,只转过头去看他,面颊贴在石桌上,仿佛一点不觉得那很凉。声音是沙哑的,问他:“有治胃痛的药吗,速效的?”

“是哪一种痛?”

“不知道……饿久了的那种痛吧。”

“你先站起来,外面冷。”

“站不起来,头晕。”

温岭远抓着她胳膊,一把拽起来。她脚下打个踉跄,倒没真摔倒,因为两条胳膊都让温岭远钳住。

“头晕?”

宁樨闭眼缓一下,摇了摇头,挣开他的一只手,被他半搀扶着,跨上台阶。

走到大厅,她说:“别让我阿婆看见,她要担心。”

温岭远脚步一顿,扶着她往右拐。穿过那道竹青色布帘,一楼是药房,顶到天花板,密集而整齐的一个个黑漆小木抽屉,贴着毛笔书写的朱红色标签。

往左手边拐个弯,木质楼梯向上延伸,通往二楼,楼梯间的白墙上挂着一副字,狂草。宁樨眯眼看,只看见眼前白花花。

手打颤,心跳很快,体表冒冷汗,两段楼梯,走得上坟一样难。

二楼也是中式装修,但做了混搭,明显的住家风格。一座棕色皮沙发,从玄关进去,拐角就能看见。宁樨仿佛得救,蹬了鞋,走过去便往沙发上一躺。

温岭远将门虚掩,下楼去。

茶室的饮水机二十四小时有热水,温岭远正在冲葡萄糖,池小园叼着一根甜筒回来,正要对坐在前面喝茶的阿婆说:“宁……”

温岭远将她拦住,使个眼色。

阿婆耳朵还很灵便,“樨樨是不是来了?”

温岭远笑说:“宁樨发微信说,要晚半个小时到,您再坐着等一会儿。”指示池小园,陪着阿婆等。

温岭远将温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伸手碰一碰宁樨手臂,“把葡萄糖喝了。”

宁樨爬起来,没有二话,拿水杯的手在抖,差一点让水溅出来,温度刚刚好,一口气饮尽,才觉出简直甜得发苦,喉咙里都是腻的。

趴了一会儿,心悸之感消退很多,听见厨房传来滋滋声,她爬起来走过去。因为赤着脚,没踏进厨房的瓷砖地面,只站在门外的木地板上。

温岭远正将煎好的蛋起锅,将切成薄片的番茄、从罐头里舀出来的吞拿鱼,一并放在吐司上,再压上另一片吐司,拿刀切成三角,放在白色瓷盘上,端出来。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他穿一件灰蓝色衬衫,衣袖挽起,手臂和手腕肤色让灯光一照,显出净玉一样的白。他肤色淡,但五官轮廓深,并不显得女气,只是显得比他实际年龄要小上很多。和她第一回见他,仿佛没有太大变化。

“你会做饭?”

“只会做这个。”温岭远指一指餐桌,示意她过去坐。

宁樨坐在木椅上,习惯性地晃着脚,拿上三明治,一口咬下去近半。她发丝垂下来,影响进食,于是把剩下一半放回瓷盘,从衣服口袋摸出发箍,扎上马尾,再继续吃。

她扎马尾动作又快又狠,握着一把头发,每一下都扯到底,看得人莫名头皮发痛。

温岭远笑了笑,“没吃晚饭?”

“中饭也不算是吃了。”

“减肥吗?你不需要。”

“我从来不减肥,”宁樨咬一口三明治,说话含糊,“因为被老师留堂了。”

温岭远看着她,仿佛是不信,她说:“我闯祸了,老师让我爸去接。你知道的,我爸联系不上。”

她偏一下头,看他,“温叔叔,你说,他还活着吗?”

“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

两个三明治,宁樨很快吃完,觉得很撑,拍了拍肚子,“随便他吧,回来不回来,我明天都不打算去学校了。”

“为什么?”

“因为阿婆没人管啊。”宁樨耸耸肩。

温岭远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如果,你是不满我之前拒绝你的请求……”

“没有,”宁樨截断他,“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温岭远神情一时很淡。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宁樨使的一点小手段,想让他觉得愧疚,但毫无疑问她成功了。其实了解他的人,不会对他使这种手段,因为他一贯说一不二。

可能因为到底没触及到原则,妥协一下也无妨,毕竟这是宁治东女儿的事,又是还没成年的小女孩,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于是温岭远说:“在你爸回来之前,白天可以让阿婆在我这儿,但是,你要去上学。”

宁樨笑起来,灯光在她明澈的眼里微微一闪,仿佛潋滟水波里红尾的锦鲤跃出水面,又很快消失不见,“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