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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整个人都呆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苦宥传染了眼疾。

程素月也在另一架飞翼上万分震惊,先前还当石壁上刻着的那鬼故事又是穷酸文人意淫,感情是真奢华至此?哪怕真抢了木辙的财富,也不至于就这么大咧咧铺在地上吧。

柳弦安用千里镜认认真真地看着,说了一句十分不四万八千岁的话:“好多钱。”

一行人里,唯一没反应的是柳弦澈,因为角度的问题,在他的方向并不能发现金山,但他能听见一声尖锐的信号弹,那是众人事先商议好的,假如有发现,就进行计划的第二步。

柳弦澈身旁的御前侍卫高兴道:“看来王爷他们已经找到了密林部族的踪迹!”

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音没入云端。其余几架飞翼上的人,也旋即忙了起来,他们从腰间抽出唢呐,对着万里长空,憋足了气开始吹,从《百鸟朝凤》吹到《抬花轿》,怎么大声怎么来。这是村里最专业的锣鼓班子,高林特意从周老太太……还是张老太太来着,总之是特意从人家寿宴上薅来的。

随着滋儿哇啦唢呐乐曲声,另外几张巨大的透风布幕也被依次张开,上头是柳二公子亲笔写的大字,连在一起是骁王殿下开出的条件——三天内,出来谈谈。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密林部族是何心情不好说,但军营里的将士们,还有十面谷的村民们,是实打实被震惊到了,这种作战策略——应该能称为作战策略吧,可真是太别出心裁了,有一种既魔幻,又威风,又土又神又搞笑的综合效果,反正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人想过,仗能这么打。

柳弦安也觉得挺好玩的,他道:“也就王爷能想出这种法子。”

梁戍揽着他的肩膀:“厉害吧?”

“还可以。”

“怎么才到还可以的份上?”

“现在又不知道密林里的人会不会出来。”

“他们一定会出来。”

方位既已暴露,驻军再想入林,就要比先前盲目找寻容易许多,就算有瘴气,也未必进不了深处,毕竟砍一片树和砍万亩林,难度差异显而易见。

百鸟整整朝了一下午的凤,直到暮时日落,白雾重新聚拢,下头的人才将风翼拉了回来。

柳弦澈一落地,就骑马去了别的风翼处,询问林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子里真的有金山。”高林描述,“整片地都在发光,我看了一下午,现在满眼都是钱。”

柳弦澈问:“你说他们用黄金铺地?”

“是啊。”高林道,“我们飞在高处,都能看到那么大一片。”

消息算是放出去了,下一步就是等着看三天内会不会有回信。而这三天时间,梁戍也没浪费,每天都命人举着大字去喊话,管他透过白雾能不能看清,反正写字又花不了几个钱,唢呐班子也质优价廉。

同时,他还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路线,倘若密林中一直没有动静,那驻军会在第四天的清晨开始进攻。伐木车与火药被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整座营地里都弥漫着硫磺的刺鼻气息。

柳弦安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弄了块布巾蒙住鼻子,继续趴在桌上研究地图,研究了一阵,抬头看向窗边站着的人:“大哥,你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是在担心苦统领吗?”

“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柳弦澈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弟弟,“五年前,我曾到褚秋城义诊,在那里遇到了一群年轻男女,他们风度翩翩,容貌俊美,抱着一个小孩来找我。”

小孩哭闹不止,浑身都长满了红疹,又发着高热,呕吐黄水,症状看起来可怕极了。别的大夫都不敢接,怕是传染瘟疫,甚至有人跑去告官,要将这群外地人赶走,最后还是柳弦澈亲自出面,坚持将他们留在了医馆。

“后来我治好了那个孩子,他的亲人便送来了整整一箱珍宝,价值何止万金。”

柳弦澈自然不肯收,只取了两枚浑圆玉珠,充作诊金。对方却不肯,连一个小娃娃也抓了满满一把珍珠,强行丢到神医怀中,道:“在我们家里,这种东西可多啦,林间地上铺的都是,不要客气呀!”

大人很快就把小娃娃抱走了,柳弦澈也没把这段话放在心上,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忙,所以只让自己的药童与对方周旋,最后还是留下十几个银锭子,全部捐给了褚秋城的善堂。

柳弦澈问:“会不会就是他们?”

柳弦安握住哥哥的手:“也有可能,要真的是他们就好了,一定会非常感谢大哥。”

“那倒未必。”柳弦澈道,“治好那孩子后,他们就想让我入赘。”

柳弦安眼皮一抽抽,不过又觉得,这很正常,虽然大哥总是打自己,但他又不打别人,长得好,医术好,家世好,才学好,理所当然要比高副将更抢手。

柳弦澈当然没答应,还嫌烦,觉得这群人简直莫名其妙,于是当晚就乘马车走了。

柳弦安结合自己看过的一大摞闲书,提出一种勇猛假设,那他们这次有没有可能提出谈判条件,用大哥换金山,强抢民男。

结果成功给自己换回三记戒尺,疼了老半天,郁闷得不行。

阿宁评价:“公子这回挨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柳弦安不理会,用被子裹着自己,把脊背对准他。噫,世人皆沉浊,不可与我言,不听。

阿宁双手抓着被子摇晃:“公子这就睡啦?王爷还在等你过去吃饭。”

柳弦安道:“躺会儿。”

“再躺手就不红了。”

“已经不红了。”

“……”

“呼。”

阿宁头痛得很,只好派人去给王爷报信。

片刻后,梁戍亲自寻上门,弯腰将人从被窝中一把捞出来,抱着坐在床边:“说说看,这回又是因为什么挨了打?”

柳弦安果然没有睡着,他单手搭着梁戍的脖子,立刻将自己与大哥的对话大概复述一回。

“还有这种奇事,”梁戍听得意外,“难道真是同一拨人?”

“不好说,不过用金砖铺地的,世间一共也寻不出几家。”

“那这就好玩了。”梁戍道,“救命之恩和拒婚之仇,怎么看前者都是要更重一些吧?”

“万一对方记仇不记恩呢。”

“只要他们肯来。”梁戍拍拍怀中人,“好了,不说这些,先去吃饭。”

“手有点疼。”

“来看看,嘶,怎么能给我们打得这么红?”

“还可以吧,打的不是这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