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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月不动声色往前站了站,将他挡住一些。

木痴老人甩手将那大老鼠丢进了八荒阵中。

铜人缓缓开始移动,速度不快,那几只老鼠却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就算旁边便是敞开的门,也不知道往外跑,反而是一直在阵法中胡乱转圈,像是被蛊惑了心神。

楚渊微微皱眉。

又过了一阵子,其中一只老鼠像是已经焦躁到了极点,张嘴便向着旁边的铜人咬过去,只是还没靠近,喉间便已经喷出一股鲜血。其余同类闻到血腥气息,顿时扑过去将它分食一空,满地都是内脏毛皮与腥臭血污。

楚渊觉得自己快……吐了。

段白月却看得极为清楚,在方才老鼠即将开始袭击之时,那铜人的手臂飞速一动,用指间的刀片将它干净利落取命封喉。

“这只是个小阵法。”木痴老人关掉底座上的机关,“真正的八荒阵法,目的除了能困住敌军,还能扰乱其心志,时间久了,便会出现幻觉,自相残杀。”

楚渊道:“前辈果真令人佩服。”

“皇上今日不舒服?”木痴老人问,怎么脸色如此煞白。

段白月将人带出了机关房,小声道:“还好吗?”

楚渊摆摆手:“无妨。”他原本就没顾得上吃早饭,送别金泰时又多饮了几杯酒,本来就不舒服。这阵再亲眼目睹一群老鼠相互啃咬,只觉得腹中泛酸,胃也隐隐作痛。

“八荒阵法就先到这里吧。”段白月对木痴老人道,“前辈这段时日也辛苦了,他日我们再来拜会。”

“西南王客气了。”木痴老人连连摇头,“该是我谢皇上才是。”天天大鱼大肉,床又大又软,更加不用担心被人追杀,一群小工匠也不像大雁城里那般勾心斗角惹人讨厌,祖师爷祖师爷叫得那叫一个嘴甜,简直能多活八十年!

楚渊道:“那前辈就先歇着吧,朕回去御书房还有些事情。”

“是是是。”木痴老人低头领命,又暗中捣了捣段白月——都这样了还去什么御书房,快些带回寝宫歇着。

段白月挑眉,与楚渊一道先回了住处。

“这阵要回客栈吗?”楚渊坐在桌边问。

“看你这副样子,还去什么客栈。”段白月替他倒了杯热茶,“别想了,将茶喝完。”

楚渊也觉得……先前御驾亲征上战场杀敌,手下鲜血无数也没觉得如何,为何今日就会如此恶心?思前想后,也只能归咎为那的确太恶心了——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回,西北巨鼠阵那回自己也离得挺远。毕竟这玩意灰不喇唧,细尾巴,贼眉鼠眼,臭,还脏,还脏,还脏。

噫……

段白月被他的表情逗笑,伸手拍拍脸:“想什么呢?茶要凉了。”

楚渊回神,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结果……胃更难受。

“皇上,可要去御书房?”四喜公公在外头小心翼翼地问。

楚渊站起来。

“还去什么御书房。”段白月拦住他,“一头冷汗。”

楚渊压着胃又坐回桌边。

段白月让四喜进来,道:“去宣个太医来。”

“啊哟,皇上这是怎么了。”四喜公公被吓了一跳。

“去告诉太傅,今日便算了吧。”楚渊皱眉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不舒服。”

四喜公公赶忙差人去请太医,自己则是一溜小跑去了御书房。段白月将人扶到床上躺好,问:“又没吃早膳?”

楚渊道:“嗯。”

段白月叹气,拿他没办法。

太医很快便赶到,段白月自然是暂时去了屏风后。幸好太医没内力,也不会觉察出房间里多了个人,诊脉之后又问过今早的膳食,便开了方子去煎药,又问可否需要扎几针缓解疼痛。

“不必了。”楚渊道,“比先前好多了,再休息一阵就会好。”

太医点头称是,躬身退下后替他关上殿门。段白月从屏风后出来,道:“不吃早膳也就算了,居然还饮酒?”

“三杯而已。”楚渊靠在床上,已经脱了外袍,只穿着明黄色里衣。

“这笔账我先记在金泰头上。”段白月道,“下回有机会,替你讨回来。”

楚渊踢踢他:“无理取闹。”

段白月凑近:“是心疼你。”

楚渊别过头:“坐回去!”

段白月笑:“生病了还这么凶。”

楚渊道:“正好,不想去见太傅与那群臣子。”

“下回再不想见,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段白月道,“只管交给我,西南府揍人极有经验,你想清闲四天,我便让他们在床上躺四天。”

“又来。”楚渊双手扯住他的腮帮子,“你怎么老是与太傅作对。”

“他也不见得喜欢我,我为何要喜欢他。”段白月说得理所当然。

对方太过振振有词,楚渊也懒得再争论,自己躺在床上眯了一阵子。片刻后四喜公公送来熬好的药粥,便又退了出去。段白月打开食盒盖,一股子冲天药味。

“粥便是粥药便是药,这也太——”

段白月端到床边还没说完一句话,楚渊就已经拿起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不难吃啊?”段白月看着都牙疼。

楚渊反问:“药如何能好吃。”

段白月:“……”

但难吃成这样的也不多见吧。

咽下最后一口粥,楚渊将空碗递给他。四喜公公及时进来收走,又伺候漱了口,办事很是麻利。

段白月道:“我不羡慕金泰,倒是很羡慕四喜。”

楚渊往他身下瞄瞄。

段白月:“……”

“要去吗?”楚渊问。

段白月摇头。

“什么时候想去了,只管告诉朕。”楚渊拍拍他的肩膀,“给你插个队,不用等。”

段白月冷静道:“此等福分,不如留给高丽王,反正他什么便宜都想占。”

楚渊笑着躺回床上,觉得肚子里舒服了不少。

段白月靠在他身边:“还疼吗?”

楚渊道:“嗯。”

段白月问:“替你揉揉?”

楚渊道:“不要。”

段白月强行将人拉到自己怀中。

楚渊也没抵抗,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他一巴掌。

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一层里衣,在腹部轻轻按揉,挺舒服。

楚渊自己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不要说话。”

段白月道:“好。”

楚渊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阵子。

里衣带很松,片刻之后便自己松开,露出光裸的肌肤——毕竟是王城的绸缎,质量好,水溜光滑的。

段白月很是淡定。

楚渊也很是淡定。

至少看起来很淡定。

段白月觉得,让自己这么按一辈子都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渊沉沉睡去,段白月替他盖好被子,又恋恋不舍亲了一下,方才起身离开皇宫。

段瑶也正在呼呼大睡。

“起来。”段白月敲敲他的鼻子。

“又怎么了?”段瑶拼命打呵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段白月道:“有好事。”

段瑶眼睛原本都已经张开了一半,听到后又果断闭回去。毕竟亲爱的哥哥所说的好事,十有八九是不是什么好事。

段白月道:“带你进宫。”

咦?段瑶坐起来:“进宫做什么,看八荒阵法?”

段白月道:“吃饭。”

段瑶:“……”

段白月道:“小渊要见你。”

段瑶纳闷:“小渊是谁?”

段白月与他对视。

段瑶更加茫然。

由于弟弟实在是太蠢了,段白月只好道:“楚皇。”

“皇上要请我吃饭?”段瑶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震撼。

段白月道:“记得休要给西南府丢人。”

段瑶:“……”

为何啊?

段白月继续道:“去将你皱巴巴的衣裳换了,等会随我一道进宫。”

“小渊?”段瑶还是很费解,这是什么烂称呼。

段白月兜头就是一个暴栗:“小渊也是你叫的、”

段瑶觉得自己应该是刚睡醒,所以脑子不太够用。西南府明里狼子野心,实际上一直在帮朝廷,这他也能看出几分端倪,但也不至于“小渊”这么亲热吧,莫非是代号?

所以说人一旦钻进牛角尖,是很难再出来的。以至于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段瑶还在想,这是什么烂名号啊,千万别说皇上叫他哥小月,听起来完全就是秦淮河上的歌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