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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知道?”冯嘉幼从小到大与人争辩道理罕有败绩,现今御史台那位声名鹊起的薛言官少年时都曾被她气到说不出话。

“你同样很有福气,因为我也不差。”

冯嘉幼瞪他一眼。

“我说真的。”谢揽很想将自己那些战绩摆出来给她瞧,如今整个西北没有比他十八寨少寨主名号更响亮的,他爹都比不过。

“确实不差。”冯嘉幼说,“新婚夜吃这种药助兴的,谢郎你怕是独一份呢。”

谢揽:“……”

嘲笑归嘲笑,冯嘉幼总算是不恼了。

谢揽却收敛笑意:“我其实是有难言之隐,暂时不能告诉你。”

难言之隐?

冯嘉幼的视线下意识从他脸上往下移。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揽难堪起身,背对她讪讪道,“总之,你给我一些时间。”

他需要写封家书,让谢临溪带回北地去给谢朝宁,说明他在中原成了亲。

不管他爹会有什么反应,只要知悉此事,婚事在他心中才真算数,因为这是北地嫁娶的规矩。

谢揽本也不是个喜欢思谋太多的性格,心中暗下决定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正如二叔说的,往后的事情谁知道。

“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他说着从内室去到外间,重新坐回到案台后。

冯嘉幼起身走到屏风边,扶着边框远远看谢揽提笔写字。

她隐隐有种感觉,谢揽似乎放下了一些心防,不再将她拒之门外。

这样就没有必要非得逼他就范,冯嘉幼自己也不喜欢强扭的瓜,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渴。

只是先前他那模糊不清的态度令她不安罢了。

……

这一夜冯嘉幼睡的格外安稳,都不知何时睡着的。

醒来时谢揽还穿着婚服趴在案台上,枕着手臂休息,冯嘉幼不清楚他打算持续多久,瞧着挺可怜,想着要不要摆张睡榻进来。

这念头只在脑海里闪过一瞬,立刻被她否决。

谢揽早就醒了,从臂弯里抬头,见她只穿着薄薄中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在心中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要去给……母亲请安?”

“不用。”冯嘉幼示意他去内室换件衣裳,“我得喊珊瑚她们进来梳洗,你这样让人瞧见,又要说闲话。”

谢揽连忙起身,去到内室侧边一连打开好几个紫檀衣柜,才看到男子的衣饰。

是冯嘉幼从松烟处拿了他的旧衣服,吩咐衣坊比着做的,估摸着有十几套,都是时下京城贵公子中最流行的。

谢揽看到这些精美的轻裘缓带,脑仁一阵痛,又不好拂她的心意,随便抓了一件出来穿。

“我来帮你吧。”冯嘉幼见他穿好竹叶青色的长袍后,手里拿着两条腰带比较长短有些无措的模样,走过去接入手中,“要这样交叉着穿过来。"

谢揽本想展开双臂当个稻草人,由着她摆弄,却在她一双手摸到自己后腰时打了个激灵,将腰带抢回来:“我还是学一学。”

冯嘉幼瞥他一眼,出去喊侍女们进来。

等冯嘉幼全部梳洗完毕,他才堪堪穿好那两根腰带。

在院中的石桌上吃早饭,谢揽问:“京城中成亲后的第一天要做什么?”

冯嘉幼:“无事。”

谢揽:“那可不可以出门?”

冯嘉幼无所谓:“谢郎想去哪里?”

谢揽试探着问:“昨日宾客中有一位威远侯府的程小姐,你与她是好友?”

瞧见冯嘉幼瞬间变脸,他解释,“你莫要误会,临溪兄与她相识,这两日都是她招待的,我有事想见临溪兄,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冯嘉幼继续吃莲子羹:“这好办,让珊瑚过去问问,将谢公子请过来。”

谢揽制止:“临溪兄不想外人知道我们认识,因此想要借用一下你与程小姐的关系。”

冯嘉幼垂着眼皮儿,不问缘由:“这有些难,我与程令纾熟归熟,但不是可以约着喝茶的关系。”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吩咐珊瑚去了趟威远侯府,看程令纾怎么说。

没想到程令纾当即与她约了个时间,就在今日华灯初上时。

……

黄昏时冯嘉幼换了男装陪着谢揽出门,来到约好的湖边。

那里停着一艘威远侯府的画舫。

冯嘉幼故意来晚了些,等登上画舫甲板,见程令纾虽也穿着男装,但眉眼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

冯嘉幼又瞄一眼站在她身后,扮作护卫的谢临溪。

她不搭理程令纾,程令纾也不理她,只朝着谢揽拱手:“谢司直,仰慕已久。”

冯嘉幼掩着唇:“那日青云观门外,你笑我夫君‘那个谁’时,他正在马车里坐着,全都听见了。”

程令纾面色一僵,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她又不知这谢揽是她恩公的友人。

冯嘉幼这只臭狐狸精只顾着拆台,竟连自家夫君的脸面都不顾。

好在谢揽瞧着并不在意,还笑着与她客套。

“谢夫人。”谢临溪也与冯嘉幼打招呼。

冯嘉幼规规矩矩的回礼,与先前在花厅偷瞄不同,近距离接触,这谢临溪脸上可以稍微看出一点生过疫病毁过容的痕迹。

极浅,若不是听谢揽提过,她特意留心去看,并不容易发现。

与他相比谢揽算是恢复的彻底。

等客套完了,几人进入船楼里,冯嘉幼与程令纾一路去船尾,留两人在船头说话。

谢揽问:“怎么样?程小姐可有抓到那北戎探子?”

谢临溪摇头:“没有再出现过了,估摸是怕程家,也有可能见我与程家混在一起,认为我不可能是你,甚至不可能是十八寨的人。”

谢揽颔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程家是镇守西北的官兵,谢揽是朝廷眼中霸占西北的贼首,一直是敌对关系。

谢临溪打量他的装扮,忍俊不禁:“你这新婚燕尔的,着急见我,是不是有其它要紧事。”

“对。”谢揽将家书递给他,上面没写任何表露身份的字句,“等你回去时,帮我转交给我爹。”

谢临溪收下来:“好。”

谢揽忽地皱眉:“怎么有股血腥味?程小姐刚才在这杀人了?”

这话问的谢临溪无语:“此处乃是京城,天子脚下王法森严,哪里能随意杀人?大概是厨子搬上船的肉,我瞧着程小姐精心准备了许多,打算好生宴请你们夫妇。”

谢揽闭目不语,突又睁开:“不对,这是人血的味道。”

他没去追究尸体在哪里,是谁杀的,先疾步往船尾走。

冯嘉幼正和程令纾在船尾茶室里针尖对麦芒。

“世事难料,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去喝你冯嘉幼的喜酒。”

“彼此彼此,在我有生之年竟也能喝到你程令纾亲手煮的茶。”

“我希望,这喜酒不会是你的最后一次。”

“我也希望,这茶是你亲手煮的最后一壶。”

“你咒我早死?”

“你也不咒我……”

冯嘉幼茶不曾喝上,话也尚未说完,却见谢揽入内,弯腰将她手中茶盏打翻!

冯嘉幼意识到危险,当即起身躲去他身后。

近来她在家中的吃食都会以银针试探,许久不曾出来,对程令纾这杯茶少了戒备。

程令纾不明所以:“谢司直这是何意?”

“程小姐知不知道船上死了人,血都快要流尽了?”谢揽看向她的目光伴有三分森冷,“尸体应该就在底仓。”

程令纾难以置信,当即起身走出茶室,下去底仓。

谢揽带着冯嘉幼一起跟下去,等打开底仓的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冯嘉幼瞳孔紧缩,只见舱内叠了几具尸体。她有些反胃,还是将每具尸体都粗看一眼。

此处不是他们丧命之地,应是在别处被杀,今日挪到船上来的。

而且瞧他们的穿着,应是拱卫京师重地的京畿营铁卫。

谢临溪是最后下来的,不忍看,却又盯着其中一具尸体:“这人我有印象,城门外他曾盘问过我,似乎还是个小首领。”

“你确定?”谢揽生出不妙的预感。

“不会错,我记得他鼻翼上的这颗痣。”谢临溪忧心忡忡与他交换一个眼神。

谢揽心中有了数,恐怕是假冒自己将义兄骗来京城的人出手了。

只是猜不出那人不直接戳穿他们,搞东搞西的是想要干什么。

也好,一直躲在暗处按兵不动反而可怕。

谢揽趁冯嘉幼不注意时给谢临溪使了个眼色,示意静观其变。

谢临溪回了个“明白”的眼色。

程令纾楞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

是谁将巡城铁卫杀了,扔来她的游船上,为什么?”

“程令纾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冯嘉幼上前推她,“快让船靠岸。”

程令纾被她推醒,忙上去喊人办事。

游船尚未驶离太久,很快靠岸。几人尚不及下船,便瞧见前方有几队京畿铁卫呈扇形迅速朝他们靠拢。

先行官手中牵着三条威风凛凛的黑犬,似乎是循着味道一路追过来的。

等这几队铁卫抵达岸边,将游船包围,一名年轻的戎装男子排众而出:“怎么会是你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