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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阴长黎安慰她。

幸好他这只是内丹化形,不然骨头都要被她捏断。

项海葵许久不说话。

天井内阴长黎看不见她的表情:“小葵?”

项海葵烦躁:“听见了,有话赶紧交代。别像上次一样突然被缝了嘴,说不出话,只能在我手心写字。这里乌漆墨黑的,我可看不见。”

“你在生气?”阴长黎有些怔忪,“气我给了你假的咒语,还是气我来迟了?”

“我……”项海葵一时语塞。

她是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朱雀借完神通之后,那缕神念便消散了。

但不用朱雀说,她也明白他的状况有多差劲儿。

尾巴被砍断,虽没令她折损骨头,可她自左后肩到右边屁股之间,多出一道恐怖的伤口,深可见骨。

虽被她封住了,不再流血。

可他无法察觉她身体的状态,甚至连血腥味都嗅不到。

她心里有些难受,尽管朱雀说他这颗内丹已是保不住了,才会拿出来用。

但她清楚一贯谨慎的他会落得这般地步,与她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她就是难受。

心里闷沉沉的,比后背的伤口还要令她难受。

却又说出个所以然。

“血前辈没事吧?”项海葵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

“合道有望。”阴长黎挑好的讲。

一听这话,项海葵放心多了。

两人是在一起的,他失去内丹法力全无,血修罗顶用就成。

“那你们何时出来?”

项海葵不问噩梦之狱发生了什么,阴长黎便不说:“看血修罗的了,他合道之日,便是我二人出来之时。”

确实有一些话要交代,“小葵,这些阵盘你收好,在我出来之前莫要交给任何人。”

项海葵点头:“我明白。”

他出来之前,不能将山海大佬放出来,管不住。

“不行。”阴长黎又改了主意,“你先将戚隐放出来。”

不然他不放心她的安全。

“我师父……”

“我现在也没办法分辨是哪个阵盘,你让小白带你去万骨窟,让戚隐自己分辨。他出来之后得先养伤,没个二三十年,连从前的一半状态都恢复不了,你只需在他身边陪着。有你这个拖油瓶在,他不会太冲动妄为的。”

“好。”感觉有些难,但项海葵也想师父早些重见天日,“还有呢。”

“没有了。”

项海葵诧异:“就这?”

上次交代她做事,事无巨细,长篇大论。

“今时不同往日。”阴长黎微微笑,“即使我不安排,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明白该怎样做。”

项海葵:……

是这样。

“求你了,还是多交代几句吧。”项海葵摇了摇他的手臂,“我懒得动脑筋啊,思来想太累了。我不挣扎了,比起做决策的老板,我更喜欢打工。”

阴长黎开怀大笑:“可我真没什么交代你了,倒是有一件新鲜事儿说给你听。”

“嗯?”

“在你的故乡其实存在不少修道者,文明水平远远超过我们这处小世界。”

项海葵震惊:“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阴长黎没有提他们可能会来接听的事情。

这只是魔灵的猜测。

万一没有来,反倒会令她失望。

提前和她交代一声,是怕他们真的来了,她会起疑心,以为是帝君在搞鬼。

想到她会走,阴长黎抓紧她的手:“小葵,我突然想起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交代你。”

项海葵忙道:“你说。”

“在血修罗合道之前,我们会在梦境之中游荡,我又没有法力,很容易迷失……”

“什么意思?”超出理解范畴了,项海葵听不懂。

“一句话解释不清,如同漂泊于大海,需要一个……”

“灯塔?”

“是的,倘若有人经常在做梦时梦到我,便是一个指引。”阴长黎是在说谎话。

他发现这谎话不易说,赧然的厉害。

亏得黑暗之中她瞧不见。

“行。”项海葵不疑有诈,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睡觉前将他的名字念上一万遍,不信梦不到他。

阴长黎怔愣过罢,得寸进尺:“那在我回来之前,除我之外,你心里不许去想其他人。”

项海葵终于琢磨过来味儿了。

得不到任何回应,阴长黎暗暗失落,正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她却答应下来:“行,我等你回来。”

阴长黎捏紧了她的手指,立刻朝她望过去。

恨只恨视线黑暗,只隐隐有个轮廓,窥不见她的表情。

“多久都等?”

“是的。”

“我一定会回来,哪怕死了,转世也会回来找你。”

项海葵不吭声,一直等到他快要消失时,才将他的手拉来身前,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字。

上次他休眠消失之前,他在她手心里写下的最后两个字是,“等我”。

这回她也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等你”。

内丹法力耗尽以后,阴长黎在噩梦之狱里醒来。

准确来说,噩梦之狱已经崩塌了,他此时身处于梦境虚空中。

只不过崩塌之前,他拿出了小黑球宫殿。

小黑球彻底闭合成为密封舱,能够抵御虚空黑暗物质的侵蚀。

血修罗抱着剑站在大厅里,盯着案台后坐着的阴长黎。

知道他意识清醒了,却仍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随后懒洋洋的身体前倾,手肘搁在桌面上,看着自己手掌心,慢慢牵动唇角。

血修罗没好气地说:“看样子你出去一趟收获颇丰,烂摊子全丢给我了。”

阴长黎不语,收回手,虚弱的趴在桌面上。

失去内丹,撑不住伤势,他难以维持人形,慢慢恢复成妖身,蜷缩成一团,周身也开始结冰,这是他自保的方式。

“你先别啊。”血修罗冲上前,“好歹告诉我要往哪个方向努力吧!”

关于世界的疑惑他念念不忘,想不通,如何合道?

小黑蛇抬了抬头:“世界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对你有什么影响?”

“你爬上世界之巅了?”

“站在巅峰上的人都不愁天会塌下来,你在愁什么?”

三连问,问的血修罗哑口无言。

他抱着剑蹲下来,平视蛇目:“不是愁,我修梦剑嘛,好奇。”

小黑蛇吐信子:“你不是好奇,是吃饱了撑的。”

血修罗:……“然而合道艰难,不都要经历一番顿悟,大彻大悟,方可拨开云雾见青天……”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你听谁说的?”

血修罗:“都是这么说的。”

“都?至少我和寒栖不曾说过这话,我休眠睡一觉醒来就成功合道了,寒栖弹个琴,谈至兴致高昂处也合道了。”

血修罗:……

“所以合道诀窍第一点,不要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像个傻子一样。”

小黑蛇逐渐冰封,声音也越来越淡。

“师父,尘埃落定了。”星奴语气中遮不住的喜悦。

意料之中,寒栖重新坐下,望着上方遮住月光的云层:“才刚刚开始。”

一个新的开始。

“也好,换种平和的方式,慢慢过渡吧。”寒栖拨了下琴弦。

“师父您这算是认输了?”星奴大着胆子问。

寒栖沉默:“任何和平都是暂时的,无非是时间长短罢了。我输给长黎兄没什么,只要我们选定的这条路,我人族能从中稳定获得利益即可。”

他佩服舒罗耶和阴长黎的境界,但他没有这样的境界。

也不稀罕。

人各有志,即使真是出于好胜心和欲望,他也要让人族成为霸主。

他重新站队,只是选择了一条更简单更有利的路罢了。

相信阴长黎也明白。

山海族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阴长黎”,而人族的“寒栖”却层出不穷。

天族山海族皆过客,人族必定立于巅峰。

“长远来看,我终究是赢家。”

项海葵去万骨窟需要白星现带路。

白星现和路溪桥此刻身在金灵,她便往金灵飞。

等到了别院门口,瞧见白星现两人迎面而来,项海葵将剑匣扔给他们之后,就晕过去了。

醒来时她在床上趴着,身上的衣裳换过,背后的伤也处理好了。

在房间内陪着她的人居然是项天晴。

项天晴的脸色极差,鲛人刺对她的伤害不浅,见她醒了,说道:“爹被那支箭伤了元神,不得不先闭关。”

“谢谢。”项海葵知道是她帮自己换的衣裳。

“别怕,你那两个朋友都在门口坐着,看门狗一样,一眨不眨盯着我。”没有门禁,项天晴声音提高,确保外头两人也能听到,“我留在也不是为了看护你,是在等你给我一个说法。”

“我说了谢谢。”项海葵原本想要侧身,挪动一下身体,疼的呲牙咧嘴,“谢谢你没对爹下手。”

“不是这个。”项天晴起身来到床边,“向我道歉。”

“行,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项天晴:“你少打岔!”

项海葵摸不着头脑:“什么?”

项天晴冷着脸:“关于你说你在命运线里窥见我杀了爹这件事,不需要向我道歉吗?”

“我说的都是我亲眼看到的。”项海葵解释。

“可你现在看清楚了,我根本不会,我宁死都不会伤害爹!”项天晴摆出“铁证如山”的姿态。

项海葵不理睬,她又没瞎编,实话实说而已。

凭什么道歉,她不道歉。

项天晴道:“没事儿,你道歉不道歉都无所谓了,反正这话在爹心里已经动摇,我沉冤昭雪,你失败了。”

房门外路溪桥站起了身,双手掐腰,似乎要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