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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院子里不少花都遭了秧。方薇云吃过午饭,就出了门,直到天黑都没回来。陆绍褚打电话给方薇云,方薇云说在打牌,可能通宵,今天不回来了。

但没多久,这谎话就被戳穿了。

陆绍褚逼问,方薇云到底去了哪儿,两个人在电话里大声吵了起来,方薇云不说。最后,陆绍褚问了司机,才知道,方薇云悄悄一个人去找了江月慢。”

林翠芳声音虚弱,应该是说话气息跟不上,喘着气,没说几句就停下来休息。录音出现一段空白,伴有轻微的“呲滋”声。

楚喻在心里想,这个人说的,和陆时收集到的信息,基本能对上。

没一会儿,苍老又虚弱的嗓音重新响起。

“陆绍褚很紧张,连忙赶过去。那天晚上,陆老爷子坐在客厅里没睡,我跟着也没敢睡。直到天亮了,陆绍褚才带着方薇云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刚足月的婴儿。我看见,他的衣服上有血。

……陆绍褚很愤怒,说方薇云狠毒,竟然去找江月慢,把人杀了,他到的时候,满地都是血,方薇云还拿着刀,想把小婴儿也杀了。

方薇云哭倒在地上,跪着求陆老爷子把她保下来,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只是因为听见陆老爷子说,要把江月慢的孩子抱回来,害怕江月慢和江月慢的孩子,会取代自己的位置,一时恐惧,才做出了杀人这样的事情。

后来,陆老爷子让我把孩子抱着,又把陆绍褚叫到书房,谈了很久。

当时,我抱着那个婴儿,等在客厅。方薇云坐在地上,突然像疯了一样,跟我说,你猜,那个贱人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敢回话?

不过,方薇云也没有理会我回答不回答,她笑嘻嘻地说,她刺了好几刀,流了好多血,但也不确定人到底断气没有。可是陆绍褚比她还着急,还没确定人到底死没死,就催着把江月慢处理了。

当时,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婴儿的耳朵。后来,就在那天下午,那个婴儿,就变成了方薇云生的孩子。”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楚喻从头听到尾,脑子里不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江月慢当时还没死,却被陆绍褚催着直接封进水泥,沉到水底……

楚喻只觉得遍体生寒。

在临死前,得知昔日的恋人,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又会是怎样的后悔和绝望?

陆时很久没说话。

他眸色清冷,指尖一下一下地叩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

直到将所有激烈又尖锐的情绪,重新压进心底,他才开口,“方薇云杀了江月慢,想必十分合陆兆禾的意。”

陆兆禾是陆老爷子的名字。

楚喻听懂了陆时的意思。

方薇云杀了江月慢,一方面,江月慢死了,这就彻底杜绝了陆绍褚感情用事的根源。

另一方面,陆兆禾把这件事瞒下来的同时,方薇云以及方家,就有了一个天大的把柄,被陆兆禾握在了手里。

再加上,孩子被抱回来,这恰好合了陆兆禾的意——从此以后,绝不会出现江月慢抱着孩子,威胁陆家,或者毁陆家名声的情况。

彻底免去了后顾之忧。

楚喻很快就想通了关节,“但也是因为这件事,陆兆禾和陆绍褚忌惮方薇云,所以才不让方薇云怀孩子,对吗?”

“嗯。”

陆时十分了解陆兆禾和陆绍褚。

“陆兆禾喜欢把人和所有事,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他们忌惮方薇云,因为方薇云能下狠手杀人。他们会担心,方薇云能杀了我妈妈,那她会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杀了他们?所以,方薇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楚喻明白了,“所以陆兆禾和陆绍褚商量的结果是,把你给方薇云养。这样一来,对外,陆家一家人和和睦睦,夫妻恩爱,母慈子孝,名声极好。对内,方薇云有把柄在陆兆禾手里,又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即使她挂着陆夫人这个名头,也只能被控制着,什么也不敢做。至于方家,当然更会被陆家打压。”

就像陆绍褚这么多年,情人一直没断过,但方薇云从来都维持着陆家表面的体面,装聋作哑,不敢干涉分毫。

说到这里,楚喻手指慢慢收紧。

人坏起来,到底是有多可怕?

江月慢被杀了,作为她曾经的恋人和丈夫的陆绍褚,飞快地掩藏痕迹,没有悲伤,反而是第一时间和自己的父亲一起,商量怎么利用这件事,让自己的利益达到最大化。

而方薇云即使手上沾了鲜血,也不曾恐惧,因为她心里清楚,她不会受到惩罚。

楚喻又想起陆时说过的那句话。

和怪物比起来,更可怕的,是人。

“不止。”

陆时握了楚喻冰凉的指尖,语气平静。

“将我充作方薇云的亲生孩子,是一个随时能够利用的伏笔。假如我和方薇云、方家的关系亲近,威胁到了陆兆禾、陆绍褚和陆家,他们会怎么办?”

楚喻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们会把你不是方薇云的亲生孩子的事情说出来,这时,你就会知道,方薇云和方家都靠不住,你能够依靠的,只有陆家,只有陆兆禾和陆绍褚!你会心甘情愿,被他们控制!”

捏着楚喻的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陆时夸奖,“很聪明,就是这样。”

他捏-揉-按弄楚喻手指的关节,垂着眸子,“我逐渐长大,但一直很依赖方薇云,陆兆禾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于是,在一次争吵中,陆绍褚对方薇云说,陆时又不是你亲生的。

当时我躲在门外,我猜,陆绍褚是发现我了,故意说给我听。之后,陆绍褚又告诉我,我的母亲死于难产,多干净的理由。”

他说着话,眼里划过浓重的厌恶。

楚喻听到这里,看着陆时平静的神情,鼻尖又有点发酸。

到底是在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推导研究过多少次,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陆时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面对当年的真相,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一个路人的旧事。

楚喻宁愿陆时愤怒,宁愿他大声哭泣,甚至出去打架发泄。

但他又知道,陆时不会这样。

陆时镇静,克制,将腐烂的伤口埋在最深处,自己一个人痛得声嘶力竭。

陆时见楚喻眼眶微红,凑近亲了一下,“陆兆禾和陆绍褚唯一算漏的,就是杀人这件事会暴露。他们没想到,我会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送给方薇云的项链里安装窃-听器,从而知道我妈妈当年并不是死于难产。他们也想不到,我会窃-听方薇云的电话。”

最终一丝一缕地,将过去的真相析出。

最后一块拼图找到,过去的事情,终于得以清晰地窥见全貌。

当天晚上,楚喻做了很多梦。

他梦见年幼的陆时蹲在墙角,一直哭。他想去哄,但怎么也无法靠近。

又梦见狭窄的巷子里,他和陆时正在接吻。等他抬起头时,就看见陆时满眼都是泪。

陆时身上,到处都是被利刃割过的伤口,正流着血。血一直止不住,甚至将白衬衣都染成了鲜红。

他慌张地问,陆时你疼不疼?

陆时却摇头,说不疼。

这一刻,楚喻心脏都被绞了起来,疼得连呼吸都难过。

一阵憋闷,楚喻从梦里醒过来,下意识地吸了一大口气。

他趴在枕头上,校园广播激昂的交响乐声从窗户的细缝里飘进来。

缓了几秒,楚喻才发现,枕边没有陆时。

下意识地想起身下床去找人,楚喻才动了一下,就被人制住了。

“乖点儿,别动。”

声音沉哑,很熟悉。

听清陆时说的话,楚喻下意识地停了动作,重新在枕头上趴好。

很快,楚喻就察觉到,自己睡衣的下摆被掀了起来,裤子下拉,露出的后腰接触到微冷的空气,变得敏-感。

宿舍里没有开灯,只有微亮的天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一切都显得昏暗又朦胧。

陆时跪坐在床上,俯下-身,用舌尖在楚喻后腰的纹身上,轻轻舔-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