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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定要找,却不能声张,”祁玉松说着坐正了,他神情肃冷地盯着赵管家,“那少年如今毕竟也算握着我的把柄。”

他还得再想想应对之策,否则一旦有风声透给晋远都转运使,他不但会因此与孙家结仇,只怕还会再添许多麻烦事。

而梦石,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的。

——

冬日才亮的天色透着一种厚重的鸭蛋青色,山道上马蹄声响,商绒昏昏沉沉的,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慢慢地睁起眼睛。

风是湿冷的,苍翠的远山点缀一簇一簇的白,她茫然地看了会儿,又仰起头。

兜帽滑下去一些,少年白皙的下颌映入眼帘。

折竹低头,没料想她的眼睫轻轻地擦过他的下颌,有点痒痒的,他似乎顿了一下,索性抬首没再看她,只道:“我只让你喝酒壮胆,没让你喝光它。”

他的声线与风雪一般冷,商绒面上浮出一丝窘迫的神情来,她垂下脑袋,说:“你的葫芦很小,我只喝了两口就没了。”

然而,她喝的是两大口。

也不知他是从何处买来的花酿,清甜又带花香,喝下去并不割喉,反倒柔润舒服,但没想到,它的后劲却很大,她是第二次沾酒,难免醉倒。

商绒没听到少年说话,只听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她立即想起来在杏云山上的事。

他是个喝两小口酒就要醉倒的人。

商绒忙要抬头,却不防他忽然将兜帽一下扣到她头上。

视线半遮起来,她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好说,“折竹,以后你想喝什么酒,我都买给你。”

“以后?”

折竹挑眉,垂眼盯着她兜帽雪白的兔毛边儿。

漫漫晨光里,风声也清晰,商绒嗯了一声,伸出手朝他比划着说,“至少,我们还有两卷书那么厚的以后。”

两卷书那么厚。

这样奇怪的话落在折竹耳畔,他忽而轻笑,“如此说来,你要花上不少的时间才能替我默完?”

商绒想了想,说得模棱两可,“总归是要些时日的。”

她有着自己不能言说的心思,不愿被他看穿。

晃神的片刻,她忽听身后有细碎悦耳的声响传来,不过只一瞬,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那东西递来她眼前。

商绒一看,竟是金灿灿的一支仙阙锁玉娥簪,赤金雕琢的仙阙细致入微,镶嵌其中在窗棂探头的白玉仙娥更是栩栩如生,明珠被镌刻作云雾状托着楼阙,底下坠着细碎的赤金流苏与宝石珠子,碰撞着发出清脆犹如雨滴簇蔟拍打在栏杆的声音。

商绒仰头望见少年在寒雾里清隽的眉眼,他纤长的睫毛沾着雪粒:“要吗?给你玩儿?”

商绒生在皇家,一岁入宫,曾有千种珍奇万种宝物在她眼前,她如何不知此时握在折竹手中这支仙阙锁玉娥该有着怎样的价值。

可却,偏偏又是一支寻仙问玄的死物。

“我不要。”

商绒的眉头轻拧起来:“什么老气的式样,我不喜欢。”

“我看也是。”

折竹漫不经心地应一声,一缕发丝微拂他白皙的脸颊,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睑下有一片倦怠的浅青,他有点懒得说话,却还是简短道:“那便熔了它买酒。”

说着,他将那簪子随意地扔进马鞍旁坠挂的杂物袋子里。

但他又忽然将缰绳塞给她。

商绒不明所以,抬首却见少年才打了哈欠,他低下头来与她相视,她看清他的眼尾泛着一片薄红,看向她的一双眼睛也好似沾着潮湿的雾气。

她抿了一下唇,什么也没说,忐忑地握紧了缰绳,但此时山道上寂寂一片,没有往来的车马过客,马儿也走得很慢。

也许是声声马蹄催人眠,她听见山间的清风,也听见少年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越发趋于平缓。

忽然间,

她的肩上一重。

商绒的脊背一僵,慢慢的,她侧过脸,看见少年的下颌抵在她的肩头。

他的睫毛又浓又长,如此青灰的天光下,更衬他白皙的面庞透着疏离的冷感,唯有他卧蚕处的那颗小小的痣是生动的。

有风带起她的一缕浅发轻轻地拂向他的眉眼,商绒伸手,风在指间穿梭,她捏回了发丝。

再转过脸去,她望向弥漫寒雾里,幽幽一山碧,次第卷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