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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慈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池鱼一惊,往旁边小跳两步回头,就见郑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她。

“要是没记错,律法里有这么一条。”打断他的话,沈故渊斜眼道:“身有案之官员,案结之前,不得插手朝中事务。王爷自己身上还有贪污案未结,哪来的精力管这些事?”

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池鱼扁扁嘴,小声嘀咕:“这样的人能有美人喜欢才是见了鬼了,怜香惜玉都不会……”

律法?沈弃淮听得很想笑。从他掌权开始,律法已经形同摆设,没有多少人是按律法办事的,他却跑出来跟他说律法。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沈故渊忍无可忍了,一把拎起她,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

“三王爷当真是对朝中之事不太熟悉。”他道:“静王爷有空可以好生教教您,您也先回去吧,这儿有本王呢。”

“泡澡?”池鱼眨眼:“我昨日才沐浴过。”

这是要强权来压?沈故渊嗤笑,一撩袍子就在公堂旁边的师爷椅上坐下了,大有“老子不走,有本事你把老子搬走”的意味。

“我突然不想问了!”狠狠咬下一颗糖葫芦,沈故渊鼓着腮帮子愤怒地道:“你给我去侧堂泡澡!”

场面有点僵硬,静亲王却是很感激地看了沈故渊一眼。肯这么帮忙,也算知白没有信错人。

怎么又突然骂她了?池鱼很委屈,眨巴着眼道:“师父问话,就不能问明白些吗?”

“王爷。”袖子被人轻轻拉了拉,静亲王疑惑地侧头,就见池鱼小声道:“您去把徐宗正和孝亲王请来,此局可解。”

“我给你改个名好不好啊?”沈故渊额角冒出了青筋:“别叫池鱼了,叫木鱼吧!”

对啊!眼睛一亮,静亲王立马拿了信物递给旁边的随从,吩咐了两句。

其他方面?池鱼茫然地看着他:“其他方面是什么方面?”

他是急糊涂了,这点事情都没想到。沈弃淮不按律法办事,但徐宗正和孝亲王一向以法度为重,并且说话有分量,他们一来,沈弃淮难以自圆其说,只能退让。

“谁问你这个?”白她一眼,沈故渊道:“我问的是其他方面。”

这才想起看旁边这小姑娘一眼,静亲王有点意外。她怎么知道请那两个人就有用的?

“有啊有啊!”池鱼跪坐在软榻边,双手搭在他腿上,很乖巧地道:“遇见余幼微了!还呛了她几句!”

池鱼双眼盯着沈故渊,没有再看旁边。

沈故渊咬着糖葫芦,斜眼看着她问:“出去一趟,有没有什么收获?”

自家师父认真起来的时候当真是很摄人,跟那个被拨浪鼓吓着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怪不得沈弃淮一开始就对他充满警惕,任凭是谁站在他的对立面,心里都难免没个底。

池鱼全然未觉,心情很好地扛着糖葫芦山回去交差,沈知白坐了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池鱼。”沈故渊唤了她一声。

就只是……当做解围而已?沈知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看着她的侧脸,眼里满是叹息。

回过神,池鱼两步走到他身边,低头凑近他:“师父?”

“侯爷言重了。”池鱼笑道:“我知道您是想替我解围,又怎么会觉得冒犯。”

“今日的沈弃淮,看起来有点棘手。”沈故渊一本正经地道:“你去气气他。”

沈知白点头,走着走着,余光扫池鱼两眼,轻咳两声道:“方才情急,我说的话要是有冒犯的地方,你见谅。”

这怎么气?池鱼干笑,很怂地小声道:“师父,不瞒您说,我光是看见他就浑身僵硬,更别说做其他的了。”

如今看来,她的本性暴露得很早,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傻犊子。”沈故渊轻嗤,抬眼看向那头盯着这边的沈弃淮,略微思忖片刻,看向池鱼的目光顿时温柔起来。

“余幼微自幼丧母,被她爹宠坏了,觉得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该是她的,要不是,那就抢。”池鱼耸肩:“以前跟别家小姐争抢珠宝首饰的时候,我还只觉得她是小女儿心性。”

像是无边的春色突然在眼前炸开,池鱼傻了眼,呆愣愣地看着自家师父的眼睛,仿佛掉进了花海,半天都没能爬出来。

沈知白认真地想了想,道:“这也委实太厚了些,毕竟是丞相家的嫡小姐,大家闺秀,怎么做的事情跟勾栏里的女子没两样。”

沈故渊真是个妖孽啊,蛊惑起人来半点也不手软。就这一双满含柔情的眼,池鱼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化在了这里,变成一滩春泥。

“脸皮厚需要理由吗?”池鱼歪头问。

这样充满爱恋的眼神,任是谁看了都知道意思。沈弃淮冷冷地睨着那两人,暗自嗤笑。

“她怎么好意思那么理直气壮的?”沈知白跟上来,皱眉道:“要是我没记错,她先前与你还甚为亲近。如今抢了你的夫君,怎么还反过来像是你抢了她的一般?”

宁池鱼真是找了个好姘头啊,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了,好,好得很!

池鱼扛着糖葫芦山,漠然地看着那轿子消失,扭头打算回府。

他不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那是他不要了的女人,别人捡着当个宝,那是别人眼瞎!余幼微比她好千万倍,宁池鱼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急忙忙地就放下了轿帘,让轿夫起轿。

“王爷……”

余幼微也傻了半晌,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方才脸上的柔和就一扫而空,讥诮地道:“宁池鱼别的本事没有,勾搭男人倒是厉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又怎么了!”沈弃淮满脸戾气地扭头。

秋风拂过,整条街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池鱼睁大眼,有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飘扬的墨发。

云烟被吓了一跳,连忙拱手道:“孝亲王和徐宗正往这边赶来了。”

“……”

怎么会?沈弃淮皱眉:“他们一个时辰前不是还在城北祠堂吗?”

“这话难道不是骂我?”沈知白一本正经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人?”

“应该是听见了风声,都在过来的路上了。”

她吐什么话了?余幼微很茫然:“我方才分明是说……这宁池鱼嫁去谁家门口都没人要。”

这沈故渊是跟他犟上了,什么都要同他抢?

“没骂?”沈知白眯眼:“余小姐自己刚吐出来的话,就要不认账了?”

沈弃淮捏拳,回头看向沈故渊,思忖片刻,突然开口道:“既然三王爷也想管这件事,本王也想管,那咱们不如各退一步?”

瞧见他,余幼微顿了顿,神色柔和了些:“怎么侯爷也在这里?方才倒是小女眼拙了。小女与这恶妇有口舌罢了,哪敢骂侯爷。”

“你想怎么退?”沈故渊撩了撩眼皮,不甚在意地看着他。

淡色青纱拢着的绣竹锦衣被风吹得袖袍轻扬,沈知白背脊挺得很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幼微,问:“我与余小姐素无恩仇,余小姐为何一上来就骂人?”

“好说,王爷定然是觉得小侯爷冤枉,本王也觉得这淮南持节使冤枉。既然都不肯让,那不如各为其状师,打一场官司,如何?”沈弃淮道:“公堂之上唯论证据,我有淮南持节使被污蔑的证据,就请三王爷替小侯爷好生找找证据开脱吧。”

池鱼冷笑,正想还嘴,眼前就挡了个人。

沈故渊沉默地看着他,没吭声。

“你……”余幼微想下轿子,可一看旁边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就有些难堪,只能抓着轿帘咬牙道:“你别太得意了!就你这样的姿色,嫁去谁家门口都没人要!”

“怎么,害怕了?”沈弃淮轻笑:“三王爷不是很厉害吗?”

甚至,时至今日,烟花柳巷都还流传着关于她的荤段子呢。堂堂王妃,众目睽睽之下露了身子,也只有她还觉得沈弃淮一定会娶她。

没理会他的嘲讽,沈故渊扭头看向池鱼:“状师是什么?”

“也是。”池鱼勾唇,学着沈故渊的样子笑,嘲讽之意铺天盖地:“全京城都知道你余幼微嫁在了悲悯王府门口。”

池鱼硬着头皮解释道:“陈列证据为原告或者被告说话的人。”

眼里陡然生了些恨,余幼微抿唇看她,声音都沉了:“你别太得意,就算婚事不成,我也是悲悯王府公认的王妃!”

“那可以。”沈故渊起身:“我来替知白,你替地上这个人说话,公断就交给圣上,如何?”

“吃不吃得完,是我师父的事情,与余小姐有何干系?”池鱼笑了笑:“倒是余小姐,这大庭广众的,梳着未出阁的发髻,坐着男人的轿子,怕是不合适。”

圣上?沈弃淮下意识地就摇头:“圣上年方五岁,怎能……”

“哟,这是被我一句话激着了,买这么多?”余幼微捏着帕子娇笑:“谁吃得完呐?”

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不妥,他连忙住口。

悲悯王府的轿子,没过门的媳妇儿坐得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斜睨着她。

就算皇帝只有五岁,那也是皇帝,他明面上一切事都是交由皇帝处置的,现在不能自打嘴巴。

朝他笑了笑,池鱼转身,终于看向了余幼微。

“……就按三王爷说的办吧。”

小贩大喜,靶子都不要了,连连作揖:“多谢姑娘!”

静亲王和丞相都松了口气,地上跪坐着的持节使也抹了把汗,起身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