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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寸心在他的怀里,满眼都是床头那盏灯笼柱里跳跃的火光。

她呆愣愣的,脑海里仍是他羞怯的字句。

小疯子不是没有真心。

只是要他放下戒心,撕破伪装,开口向一个人袒露心迹,这原本就是天方夜谭。

在这世上,他失去的,远比他得到的要多得多。

所以他会欺骗,会试探,会患得患失,但偏偏不会表达。

可是她听见了。

积雪压得庭内枯枝倏忽一声脆响,子意沾着凛冽风雪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姑娘,东边像是着火了!”

着火了?

戚寸心刹那回神,她从少年的怀抱里挣脱,回过头时,透过大开的窗棂,她遥遥一望,远处的高檐之上跳跃着浓烟与火光。

戚寸心不由问,“那是哪儿?”

“九璋殿。”

少年的声音离她很近,却平添几分缥缈。

“九璋殿?”戚寸心望向他,才要问些什么,却骤然撞见少年微弯的笑眼。

他在笑。

眼睛的弧度像月亮,苍白的面容,微红的眼眶,他犹如易碎的琉璃般,漂亮得令人心惊。

“这火……是谁放的?”她好像觉察出了些什么。

“赵喜润。”

戚寸心记得那赵喜润便是朝中的左都御史,也是晋王妃赵栖雁的父亲,“既是晋王的岳丈,他又为何会……”

“他终于想通了。”

少年淡色的唇轻启,一双眼睛轻睨着远处那片越发盛大的火光。

“你为什么要烧九璋殿?你父皇还在昏迷,要是他……”戚寸心望见少年冷淡的眉眼,声音戛然而止。

“娘子,你以为他说是病重就真的无药可医了?”

少年嗤笑一声,“他老谋深算,可没那么容易死。”

戚寸心满眼惊诧,“你的意思是,他很可能是装的?”

她的思绪有些乱,又转头去望那片被烈焰灼烧的天幕,“如果他是装的,你这么做,便逼得他再不能置身事外,可万一,他病重之事不是假的呢?”

事实上谢缈回宫被囚的这半月也不是没有他自己的盘算,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他到今日得见这火光,心中便已经了然。

但此时,听见戚寸心这样问他,他的一双眼睛仍是郁冷的,语气也始终不带丝毫温度:“就是烧死了他,又有什么可惜?”

他轻轻抬手,微凉的指腹轻擦她白皙柔软的脸颊,“娘子,这里太肮脏,太丑陋,连带着他,一块儿烧干净了,不好吗?”

他的语气轻缓,有种莫名的恍惚,明明内殿骤风香的味道已经散去无踪,可此刻他的神情与语气还是令她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

外头添了刀剑相接的声音,戚寸心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越过窗棂便见庭内涌入诸多禁军,子意与子茹正与人打斗。

那一身黛蓝锦衣的青年面色阴沉走入月洞门来,他身边的近侍快步上前,也不等宦官用钥匙开锁,便用手中的刀刃砍开,又一脚踢开殿门。

戚寸心见势不对,也不犹豫,当即取出衣襟内的小竹筒来朝着窗棂打开,一簇花火在“噌”的一声中迅速飞出,绽放于天际。

谢詹泽提着一柄剑已劈开珠帘,一颗颗的珠子散落在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戚寸心下意识地展臂挡在谢缈身前,“谢詹泽,你要做什么?”

“本王还想问太子妃,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谢詹泽面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谢缈轻拍戚寸心的后背,像是无声的安抚,随即他又按下她的手臂,反将她护到身后,才迎上谢詹泽的目光,“父皇最是疼爱二哥,怎么九璋殿都快烧成灰烬了,也不见二哥去看上一眼?”

“我还是小瞧了你。”

谢詹泽的一双眼睛审视着那面容苍白,透着冷感的少年,“我以为你见过彩戏园的斗兽场,失了裴寄清这个唯一的依仗,受过雅罚的滋味,你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如今看来,原是你不惜以自身作饵,要我放松警惕。”

“可惜啊谢繁青。”

谢詹泽双眼微眯,语气危险,“我不管你在等谁,在打算什么,只要你死了,你所想的一切都会落空。”

他犹似惋惜一般,“你倒不如死在北魏,何必回来这一遭,这样你我兄弟之间也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眼见谢詹泽步履越近,戚寸心慌忙去看窗外,子意与子茹皆已被人缠住,根脱不开身,她紧紧地攥住谢缈的衣角。

沉重的镣铐压得少年手脚沉重,纵是他一身武功,此时被这铁索镣铐压制着,谢詹泽提剑而来,他很难躲闪得开。

情急之下,戚寸心便将手边所有能够得到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扔出去,瓷器玉器碎裂的声音清脆,却终究挡不住谢詹泽越发靠近的剑刃。

忽然之间,少年抬手挽住铁索迅速一荡,谢詹泽后退几步躲开,也是此时,戚寸心忽听窗外传来一道声音:“小子接着!”

一样东西飞入窗棂落在上方悬挂的四龙宝灯上,少年身姿轻盈,翻身而起,足尖踢在宝灯上,灯笼碎裂,一截白玉掉下来,正落入他的手中。

纤薄的剑刃自白玉剑柄骤然抽出,轻松削断了牵制住他的镣铐铁索。

道士打扮的中年人胡须黑得发亮,一把拂尘绕了几绕,卷走几名禁军的兵器,才要飞身跃入殿中,却被一名身形干瘦的老者以钢刀拦住。

“桐山王箬,请教灵机道长!”

老者嗓音粗哑,神情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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