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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的书都被查抄了,邕州本就没什么读书人,连能买到的书都很少。书房有些空荡,只有一些在显贵人家借来的、有用于新政的书卷,整齐搁在架子内。

谢敛本该点灯,照旧翻书记资料。

但他心头越来越乱,一时间顾不上点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一直到夜深。

他才恍然从梦中醒来,心悸难平。

书房被人点了灯,填满了空荡黑沉的空间。

屋内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谢敛下意?识朝前看去,却见书案上供着一枝白山茶。被人精心修剪过,插在古朴的陶瓶内,枝叶婀娜。

这是宋矜喜欢的花。

怎么会……

不,是她想要找主人家买来……贡在书案上。

原来是为了贡在他的书案上。

谢敛闭上眼,鬓角被汗湿了。

他的眼前一会儿浮现女童烂漫的笑脸,一会儿浮现宋矜有点生气的侧脸,只觉得心脏被热意?填满,涌出令四?肢百骸发麻的热流。

帘子陡然被掀开,田二郎道:“谢先生,宋娘子似乎病了。我?瞧见蔡嬷嬷在厨房熬药,我?问她宋娘子怎么了,蔡嬷嬷却让我?闭嘴,实在太过分了……”

谢敛陡然站起来。

在田二郎还愣着前,他便去侧间换了身干爽的外衣,匆匆朝宋矜房间走去。

今日?下午瞧着还好好的,应当不会生病才是。

谢敛不由?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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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十?分炎热,夜里的风吹过来都发闷。

哪怕是抹胸外只罩着褙心、靠着竹覃,还是很热。尤其是,宋矜到家便来了癸水,一时间又热又冷,浑身仿佛没了一丝力气。

宋矜每次来癸水都难受。

但因为路上奔波劳累,她前几?次都没来,这一回?就尤为不舒服。

她靠着竹枕,腰间搭着软被。

四?肢沉沉地使不了劲儿,腰背酸得发僵,小腹还一下一下地坠着疼。冷汗热汗一起涌出,宋矜浑身无?力躺在床上,等蔡嬷嬷给自己端药来。

屋外的脚步声有些急。

宋矜疼得咬唇蹙眉,忍不住哼出声,有气无?力唤道:“阿嬷,水。”

脚步却停在外头,一时间没进来。

宋矜疼得浑身冒汗,口?唇发干,浑身动一下都觉得发酸。她蜷曲起身体,因为难受忍不住流眼泪,一边默默忍着疼。

谢敛端着水,挽起纱帐时微微一怔。

宋矜疼得哭。

“沅娘。”他嗓音有些发紧,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将水递到她唇边,“先喝水,哪里难受?”

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相反,她体温很低。

整个人汗涔涔、凉悠悠,像是冷得受不了,然而手心却还是热的。一时间看不出来她是冷还是热,但无?论如何,并不是中暑了。

女郎乌黑潮湿的眼睫微颤,就着他的手喝水。

她迷迷糊糊,抬眼看他。

“……谢先生?”她咕哝。

隔得太近了,谢敛在她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陡然察觉到,自己来得太急,头发都有几?绺散乱地垂下在额边。显得十?分仓促,还十?分焦急,至少从前任何时候……都没这么仓促焦急。

“哪里难受?”谢敛无?暇管自己。

她张口?,然后又默默别过脸。

谢敛蹙眉。

眼前的女郎面色苍白,哭得面颊湿漉,明显是病得很难受。他不得已,伸手将她的下颌掰过来,压低了嗓音追问:“听话?,我?让田二去请大?夫了。”

“请大?夫?”宋矜醒了点神。

她和?谢敛并不是真夫妻,她想说明白,却又说不出口?。

对方的衣裳是新换的,有股淡淡的苏合香气,从他微凉的体温上传来。宋矜原本是浑身都疼的,尤其是小腹难受,此时落入轻柔的怀抱中,浑身都轻松不少。

她舒服得没挣扎,由?他托着下巴。

谢敛却似乎很焦灼,“沅娘。”

宋矜睁开眼。

灯光下谢敛眉眼漆黑,倒映着她的影子。他也?被笼在纱帐内,衬得屋内的物件,都如同被隔在世界外,唯有两个人是最亲密的。

“我?……”宋矜蹙眉。

她疼得闷哼了声,下意?识往他怀里蜷缩。谢敛抱紧她,宋矜有气无?力地靠近他,轻声说道:“不是生病了,就是月信。”

宋矜本以为谢敛会尴尬。

然而她等了半天,青年只是缓缓吐了口?气。

他连眉都没抬一下。

只是换了个姿势抱她,托住了她的腰。

灯光下,谢敛仍是那?副沉静的模样?,再次将温水递到她唇边。青年眉尾很锋利,低垂眉眼时温和?很多?,显得专注而深沉。

“要怎么才能好些?”他问。

宋矜又是一愣,古怪看他一眼。

他都淡定得仿佛对此了熟于心了。

宋矜低头喝够了水,耳朵还是烫得厉害,忍住杂乱的心跳,和?他说道:“岭南没有汤婆子……”

谢敛蹙眉。

恰蔡嬷嬷挑了帘子进来,放下汤药,说道:“这有什么?阿嬷今夜不睡,抱着你捂着肚子,暖和?了明日?就好受些了。就是娘子啊,你睡觉真是不老实,阿嬷都没力气按着你。”

宋矜被人揭了短,轻咳两声。

谢敛接过汤药,试过温度先放在桌边,只道:“嬷嬷年纪大?了,早些睡吧。沅娘有我?照看,无?碍。”

“也?好。”蔡嬷嬷眯着眼睛笑,半吓唬地盯了宋矜一眼,“娘子爱跟人撒娇,您也?莫由?着她,千万不能着了凉,否则有得哭呢。”

宋矜被揭短揭得脸都挂不住了。

她恼怒地挣扎了一下,扬起脸气道:“阿嬷,我?没有!”

“是是是。”蔡嬷嬷敷衍。

不过片刻,蔡嬷嬷便打了帘子,一股烟儿溜走了。

宋矜有些心虚。

她就是又爱哭又爱撒娇,怎么样?了嘛。

谢敛拿干净的布巾给她擦汗,连眼尾的泪水都擦干了。他神情?很专注,全然没有尴尬与生疏,仿佛他早就将她试做最亲密的人。

宋矜觉得,他对她太好了些。

而且,是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对她很好。

喝过药,宋矜有些困。

不知不觉间,便靠在谢敛怀里睡着了。

屋内的灯火未歇。

谢敛看着她渐渐安稳的睡颜,慢慢安心。但女子癸水,虽然书上说阴阳为天地之道,却没有细讲要怎么调养,他决定翻翻书。

他伸手,要为宋矜拉上被子。

谢敛目光微微一颤。

因为是在闺阁私室内,暑热太过。她只在抹胸外罩了件没有衣袖的褙心,对襟的衣领早被睡乱了,散开出一片精致细白的锁骨与脖颈。

纤细白皙的胳膊垂着,指尖搭在他衣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