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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却吹得出如此笛音,真真是出类拔萃,令人惊艳万分。

她露出笑容:“真好听。”

少年手持竹笛,微微莞尔,看了一眼天色,“风大了,似乎快下雨了,陛下先进屋罢,臣再吹给陛下听,陛下想听多久都可以。”

“好。”

她转身进了屋子。

崔弈缓步跟在她身后,不忘交代身后的宫人,“没有传召,任何人不许打扰我和陛下。”

……

很多人都惊觉自己低估了崔弈。

侍奉的宫人们低估了,同在后宫的侍君们低估了,赵家人低估了,甚至是他的父亲崔令之,都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儿子。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也许不需要确切的理由。

但喜欢可以有无数个理由。

认真的说,崔弈很讨姜青姝喜欢。

他很有分寸,从来不说她听了会不高兴的话,不做她不喜欢的事。

他背后,站着崔家。

清河崔氏一族门庭显赫,门生众多,但历代只出文臣名士,不出武将。

其实最令掌权者忌惮的,还是兵权。张瑾之所以让她如此忌惮,是因为文武勾结,太平时期没有文官在背后支持的武将,极其容易被卸磨杀驴。而赵家在文官集团之中势单力薄,为何能和张瑾僵持抗衡,就是因为暂时没有人能找到机会削他们手中兵马。

为了防止藩镇割据的现象,赵家手中掌握的兵马分布并不集中,北衙禁军之中有一部分,地方州郡、重要关隘之中也有。

但也因为分布过散,君王和宰相很难找借口裁干净赵家兵权。

说来也是好笑,赵家能有这样难对付的局面,当有赵玉珩的一份功劳,毕竟入宫的前四年,赵三郎根本不信帝王家,为了保全家族,逐步做了很周密妥帖的布局。

而现在,后位空悬。

后宫事务纷乱,人心未定,早就需要一个可以暂时做主的人了。

竹君受宠短短十日,姜青姝下了一道口谕。

——将凤印交由竹君,让他暂代君后执掌后宫。

她不怕张党会因此更加在朝中有话语权,因为她知道,她的命令一下,第一个坐不住的人,是张瑾。

崔令之对于儿子的争气很高兴,虽然现在只是代掌凤印,但一旦肚子里有了好消息,君后之位一定就是崔弈的了。

天子一直不愿意立后,是因为她放不下先君后。

她一定是很喜欢崔弈,才会为他破例。

大家都这么想。

所有人的反应都很精彩。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贵君赵澄气得在景合宫摔碎了五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害怕崔弈真的会封后,将来骑在自己头上。】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神策军大将军赵德成难以置信,在家中怒叹儿子赵澄不争气,如果不是他胡闹,怎么会为他人做了嫁衣。】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左武侯大将军赵德元印证了早有的预感,他早就觉得赵澄不适合入宫,而兄长赵德成趁自己出征的时候自作主张送赵澄入宫,一定是出于私心。】

【左武侯大将军赵德元向父亲赵文疏提出,再送一个性情温柔酷似三郎的人入宫,或许可以阻止崔弈封后。】

【听闻弟弟赵德元想放弃赵澄,神策军大将军赵德成还想再争取,奈何父亲上柱国赵文疏也认为赵澄难成大器。】

【贵君赵澄听亲信说了家族有意放弃自己,还想再送一个人入宫,感到难以置信。】

以上,是赵家的。

还算精彩吧?

除此之外,其他人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宣威将军霍凌站在君后陵墓外一整天魂不守舍,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这么低落,认为自己仅仅只是不想让女帝这么快就忘了君后。】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尚书右仆射宋宽想起自己那个中毒的傻儿子,不明白女帝的想法,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正在忙于公务的尚书右丞裴朔只是笑了笑,想着下次进宫的时候给女帝捎带什么好吃的。】

【听说儿子崔弈代掌凤印,户部尚书崔令之狂喜不已,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向族人分享。】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刑部尚书汤桓连忙为好崔令之打听御使大夫宋覃家生子的偏方,还要求是生女儿的,被宋覃发现大骂不要脸。】

【户部尚书崔令之拿到了生女儿的偏方,决定找机会送到宫里去。】

【户部尚书崔令之沉浸喜悦里,特意去拜访司空张瑾,亲自告诉张瑾这个好消息,没有发现张瑾越来越冰冷的脸色。】

【听闻竹君崔弈代掌凤印的消息,司空张瑾内心酸楚,忍无可忍。】

如果说,她只是出于乐子人的心态去找崔弈消遣,那便罢了。

小皇帝一直如此贪玩的。

而且,他何尝不知她总是在故意刺激自己,她或许不喜欢看他冷静自持的样子,就像话本子里所说,看高贵者沦落,看禁欲者堕落,是个有趣的事。

她喜欢看别人丑态毕露的样子。

她就是这么恶劣。

张瑾对她,一直都是半是占有欲和喜欢,半是无奈纵容,想着她年纪小,他比她年长这么多,偶尔让一让又何妨。

若是太过刚硬,也不好。

就像遇刺事件发生后,她被他惹伤心了,他放下身段哄了那么久,才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了。

可这一让……

……却让出个准君后来?

她认真了吗?

张瑾愠怒不已,在紫宸殿里的态度已是尽力收敛过冷意。

“陛下不解释解释么。”

“解释什么?”

眼前的少女表情平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为何生气。

张瑾袖中的手攥紧,指骨发青。

他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她仰起头,和他对视。

他冷声逼问:“代掌凤印,可有封后之心?”

“司空认为呢?”

“这要问陛下自己。”

男人尽量不凶她,但目光依然泛着锐利的压迫感,却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她鬓角温柔扫过,将一缕碎发掖在她的鬓角。

他指腹泛凉,嗓音也沉冷如碎冰,“陛下和臣之间已经在认真了,怎么能和别人……也认真?”

她望着他,心说朕和你也不算认真吧。

在他收回手的刹那,她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柔软小巧的手掌贴着男人光滑冰冷的手背,轻轻摩挲。

那触感过于温热柔软,透出旖旎的意味。

张瑾眼角轻搐,心坎稍软。

但为了不让步,也只是面无表情。

她眼底带笑,“朕和司空认真了呀,所以朕还以为这样厚待崔弈,司空会高兴呢。”

“所以是为了臣?”

“是呀,朕只和司空认真呢。”

隔着宽大的御案,张瑾微微倾身迁就她的坐姿,低眼看着她清澈的双眸,从其中看不出她任何的真情实意。

她真的没有对崔弈认真吗?

还是说,她假装没有认真,实际上却在为崔弈心动?为他身上肖似赵玉珩的那些特质心动?

张瑾蓦然发现,他来的太晚了。

等他得到她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隔了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想拔除,却没有办法,只能等时间慢慢消磨。

可那又太慢了。

他没法等。

那就要用更强烈的什么东西,彻底掩盖住他们。

这个念头在他颅内叫嚣。

张瑾蓦地抽回手,绕过御案,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青姝没有料到。

她惊呼一声。

殿中没有人。

如果她的叫声再大一些,外头的梅浩南就会听到。

可她没有叫得太大声。

张瑾早就料到她不会真的那么抗拒,否则也不会用那本书来故意刺激自己了,他的面色依然平静,一双墨瞳里却似有风暴在缓慢酝酿,在如此激烈的情绪之下,语气还尽力捏得温柔,“陛下说只对臣认真,那就让臣看看吧。”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但因为心情很差劲,莫名显得扭曲。

看再多谈情说爱的技巧,都会被她刺激得反复破功。

他抱着她就往后堂走。

姜青姝:“……”

喂喂!朕奏折还没批完呢!今天任务很重呢!

姜青姝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抓乱了他的官袍,甚至将他一丝不苟束好的发抓得快散开,有几缕碎发垂在了眼前。

张瑾没有放开她。

她渐渐就不挣扎了,靠着他怀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张瑾把她轻柔地放在软榻上,手指抬起她的脸,看到她生无可恋有些郁闷的表情,眼底终于浮现了笑意。

“就这么不情愿?”

还在计较上次不痛快的事么?

她移目,“朕的奏折……”

“臣会帮陛下解决。”他的手掌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腕,“这次,放心交给臣,臣一定会让陛下感受到快乐的。”

从来不屑于讨好任何人的张司空,早就已经看了很多、学了很多,都是为了讨好眼前人。

取悦她,比天下任何事都难。

他学什么都很快,唯独学这个,用的时间最长最久。

但值得。

如果这一次,他能让她彻底收心,能专注地只喜欢自己,那就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