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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狼狈地朝一边躲去,拉开距离,冷冷看着他。

“明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吗?”

她的脾气顿时也上来了,恼怒地嘲讽出声:“张瑾,你觉得我会将一切希望寄于你身上吗?倘若有一日你不喜欢我了呢?朕是帝王,凭什么不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哪怕是感情,那也该是朕赏赐施舍给你的!而不是你给朕的!”

姜青姝越说越气。

她已经好久没跟人这么激烈地吵过架了,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好,她就跟他好好说清楚。

她天生眼尾上挑,睥着人带着寒霜般的凌厉与压迫感,继续冷笑道:“司空问朕权力重不重要,那司空自己为何不放弃权力?承认吧,你和朕其实是一样的,满嘴说着什么喜欢,实际上都不想把命交到别人手里,哪怕那个人你再喜欢。”

“司空觉得朕满腹算计、花言巧语?朕可是只对你花言巧语,你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呢?”

“谁叫你一直挡朕的路。”

张瑾听她这样说,额头满是青筋,看着她冷冰冰的双眼。

她平时故作温柔,跟他嬉笑怒骂。

实际上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凌厉、无情、野心勃勃。

这张伶牙俐齿的嘴,简直是太懂怎么刺伤他。

“一山不容二虎。”

姜青姝不避不让地和他对视,微微扬起下巴,重新一步步靠近他。

呼吸交缠。

她用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从一开始,朕就把你当成敌人,一直如此。”

从一开始……

就是敌人。

这八个字,彻底让张瑾呼吸一滞,他近距离地盯着少女明秀漂亮的脸,企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别的情绪。

依然没有。

【司空张瑾忠诚—10】

【司空张瑾忠诚—10】

【司空张瑾忠诚—10】

【……】

系统弹出的一连串字幕阻隔了姜青姝的视线,等所有字散去,她才感觉到脖子传来一阵冰冷触感。

张瑾不知什么时候抬手,指尖贴上她颈侧的皮肤,带起一阵毛骨悚然的冷。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

张瑾的忠诚刚刚降成负了。

负忠诚的臣子,会想弑君。

姜青姝心跳加快,猛地抬眼,殿中光影明亮,灯烛照亮张瑾的脸。

他眼底布满血丝,好像要淌出血来。

触摸着她脖颈的手随着呼吸在颤抖,他几乎想在这里就掐死她,跟她就在这里同归于尽。

姜青姝眉间紧蹙,觉得张瑾此刻杀她才是疯了,可明显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在缓缓用力。

但不是收拢手指,而是近乎发泄般地,拇指指腹狠狠地搓着她皮肤,带着一阵刺痛。

像是想掐,又竭力克制。

理智与愤怒在撕扯。

他这样来回发泄般地搓弄,痛得她忍不住咬牙,脖颈间留下一片醒目刺眼的红痕,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寻常郎君在喜欢的女子身上留下的。

姜青姝快要站立不稳,听到他哑声问:“姜青姝,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滞了一下,看着他布满执念的双眼。

问了这么多遍,还问。

他究竟是不知道答案,还是问出他想要的那个结果才肯罢休?

她着实被问烦了,故意般的,挑着唇角讥讽道:“朕心里有司空呢。”

“我是谁?”

“你不就是司空吗?”

张瑾扯了扯唇角,眼底满是讥诮,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喜欢叫他司空了。

她喜欢司空,不是张瑾。

如果他不再是司空了,也许,就彻底成了弃子,连让她哄骗他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是这么无情。

原先他以为她和先帝不一样,如今想想,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傲慢又冷血,她甚至更狠,打碎骨头不会让他真的甘心低头。

可是对她,他早就低头过了。

殿中一片寂静,他薄唇紧抿,心疼得翻江倒海,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越凑越近,呼吸都要喷洒在她的鼻尖。

姜青姝戒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想干嘛,凑这么近,是想咬她,还是想亲她?

这个人是被气疯了。

她沉默地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块捂不暖的玉,明明没有刺,却又好像遍布倒刺,摸一下就扎的疼。

他又爱又恨,分不清哪个情绪更浓一点,想掐死她又做不到,放开手,含恨自语:“我怎么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她抬手捂住脖子,恼怒地瞪着他,眼神像是要活切了他。

“你够了。”

“呵。”

张瑾发出一声冰冷嘲讽的笑,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说:“臣告退。”

他没有行礼,冷冷拂袖而去。

等他走了,姜青姝才浑身卸了力气,猛地抬手扶住一边的雕龙朱漆柱子,懊恼地揉着有些被搓疼了的脖子。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殿中。

“陛下……”

是邓漪。

邓漪方才胆战心惊地守在外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地争吵声,连三魄七魄都要吓没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张司空这么骇人冰冷的样子,也从来没见过他和陛下真正撕破脸的样子。

两个人独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邓漪好几次都想直接冲进去护驾,却记得陛下的吩咐,拼命忍住了。

此刻她看着陛下有些衣衫凌乱、捂着脖子的样子,有些惊疑不定,“陛下……您还好吗,司空他……”不会动手掐了皇帝吧?

但看那红痕,怎么又像是亲出来的?

“朕没事。”姜青姝气得咬牙切齿,“张瑾敢搓朕的脖子,真是太可恶了,朕早晚十倍奉还!”

邓漪:“……”

啊?

搓、搓的?

“朕和他已经撕破脸了。”

不等邓漪反应过来,姜青姝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手站稳身子,转过身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你速速传贺凌霜和梅浩南过来,朕有事吩咐。”

现在张瑾才知道真相,必然什么都没准备就急着来质问她了,主动权还在她手里,既然这样,不如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如果再维持表象等他布局,那她才会越来越被动。

所以她方才拼命激怒张瑾,逼他冲动。

虽然她笃定张瑾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都不会在这里对她下手,但没想到这人会气得动手蹂—躏她的脖子。

话又说回来。

他气成那样,忠诚度都降到负数了,以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一定会想反了。

姜青姝一直都觉得张瑾有反心,身处这个位置,换任何人都会想篡位,那他为什么不会?就因为阿奚?兄弟亲情再重要,他和她在一起就顾惜弟弟了吗?

她从来不信他那关于“不想伤害她”的鬼话。

何止姜青姝这样认为,邓漪、梅浩南、贺凌霜,甚至包括周铨、梁毫等人,无一例外都觉得张瑾会这样做。

瓢泼大下了大半日,直到日暮十分才停止,郎主从宫中回来之后,周管家明显看出他状态不对,心里很是满意。

看来郎主和小皇帝这次闹得很不愉快。

周铨一向清楚郎主的脾气,郎主睚眦必报,从前害过他的人都被他事后狠狠弄死了,这次他被女帝欺骗利用成这样,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以郎主素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作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一定不会再纵容这个小皇帝,一定会快刀斩乱麻,直到站在天下最至尊的位置上。

身居高位,本就不该奢求什么情。

只有天下至尊,才有资格享受那些东西。

那时郎主若再放不开那小皇帝,大可随意些,想做什么都行,哪怕兄弟二人把她关起来共同享用都行,兄弟俩也不会彼此吃醋,谁都不必担心被利用欺骗。

周铨记得,明日小皇帝就要启程去行宫,沉思片刻,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去通知几位将军,让他们准备好,司空随时会有吩咐。”

“是。”

那下人转身出去,周铨又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只觉得空气新鲜,这夏日的景色当真不错,令人心旷神怡。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张府一片死寂,张瑾卧房的灯燃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权倾天下的张司空在想什么。

也许他们都觉得他在思考怎么谋反,有人在等候指令,有人在暗中筹备,还有人仍然沉浸在平静的表象里,毫无所觉。

直到天色熹微,第一抹阳光普照大地,将万物唤醒。

阳光正好,适宜车马通行。

按照天子之前的诏令,今日就该出发去避暑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