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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中书?”李稚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建章谢氏的人?”

“不然盛京还能有哪个谢氏?”

建章谢氏,谢家大公子,六百年簪缨世家,泼天富贵顶级门阀,一瞬间所有念头全都哗的涌入脑海,他怔怔地看向那扇大门,大雨倾盆,仿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他脑海中只有那夜道观中男人对他说的那句话,“谢道吟,建章人氏。”

“谢中书,他是……谢珩?”珠子一颗颗迅速地串起来,李稚这些日子做的功课瞬间涌到眼前。

谢珩,字道吟,十二岁写下《望树台赋》被誉为“孤篇冠京梁”,十六岁出镇豫州,兼领江州牧,被时人认为有宣武遗风,当时东南第一的识鉴名家陆眺见而惊之,只留下了八个字的评语,“吾见其人,情何以堪?”

其父亲是被誉为“颓唐如玉山之将倾”的江左风流名相谢照,其祖父是北州一代大儒谢晁,湖心亭夜宴中,谢晁曾酒后对着众家人道:“我乃生照,照那得生珩?”认为其将来必将荣耀谢氏门楣。谢照即谢行检退隐东山之后,谢珩接掌谢家,这位被称为“兰亭玉树,高门珠冠”的谢家家主,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

倘若这世上真有神仙,那这样的人大约就是神仙转世吧。

没有缘由的,李稚忽然记起那漆黑的一双眼睛,恍惚间他又闻到了雨后道观中白桂花的寒冷香气,世外神仙的身影消失在寒山中。

这是梦吧?

李稚鬼使神差地并没有离开,他想要看看那个人会不会从这扇大门中再次走出来,他才好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梦,或是某种脑子坏了才会有的不着边际的幻觉。

他忽然无比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雨越下越大,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楼台水榭中隐约有银烛闪烁,不时还有丝竹弦声飘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一直到这雨都快要停了,才陆陆续续有人从那扇门中走出来。

谢珩与桓家人聊完,离开府台,一走出门他的视线忽然停住了。帮忙打着伞的侍卫裴鹤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长街另一头站着个一声不吭的小吏,莫名有几分脸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见谢珩的样子,似乎是认识对方?

谢珩心中有点意外这孩子还没走,两人隔着淅沥的小雨对视着,对方似乎确定了什么,慢慢地笑起来,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忙低身行礼,动作太急磕绊了下,连忙用手去扶着地。

谢珩这些年心性越发冷淡,总觉得这世上的事没多大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那孩子突然摔了下的时候,他莫名很轻地笑了下。

裴鹤还在回想那张脸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身边响起个声音,“下雨了,给他拿把伞。”

“是,大公子。”

李稚低着头跪在原地,一个人走到他面前,他抬头看去。

“拿着吧。”裴鹤替他把伞撑开,递了过去。

李稚慢慢伸出手接过伞。

谢珩回身上了马车,李稚起身望着那架马车逐渐消失在雨夜中,一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还是站在原地抓着那把伞发呆,终于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只是觉得高兴,一种完全说不上来的高兴,高兴得他甚至有点懵。

那不是神仙,那是比神仙还要神仙的人物,他没来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