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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珩再次睁开眼时,一两缕金色烛光从空中飘落下来,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李稚。

李稚见到他醒过来,瞳仁中终于冒出一簇光亮来,嘴唇动了下,却没能够发出声音,倒是一直守着的谢玦立刻喊道:“哥!哥你醒了?!”

谢珩循声看向谢玦,他发现伤口已经被仔细处理过,于是想要坐起身,李稚立刻扶住他。

谢玦守了谢珩整整一天一夜,此刻才猛地松了口气,“哥,你没事吧?你先别动!大夫说你现在还不能动。”

谢珩低声道:“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收到消息立刻自晋河赶过来了!”谢玦连忙回头喊那群睡着了的大夫们过来查看伤势,一帮人这才意识到谢珩终于醒过来了,迅速起身围过来。

谢珩问谢玦道:“晋河那边局势如何?”

谢玦很快答道:“一切顺利!桓礼正在追击氐人残部,此战周国损失不可估量!”

谢珩看起来对这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看向一直支撑着他却没说话的李稚,谢玦正要继续说句什么,夏伯阳的视线在谢珩与李稚两人中转了一个来回,忽然道:“好在高热都退了,大夫们说过,只要今夜能醒过来,就说明暂时脱离了危险,当下最要紧的是好好歇会儿,正值外面风雪急促,无法行军,一切只等明日再商议。”

大夫们上来帮谢珩把完脉,又检查了伤口,互相商量一阵,能看出来均是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提醒谢珩道:“对,谢大人您先歇息静养,切不可立刻行军。”所有人从昨夜忙碌到现在,终于等到谢珩醒过来,又是惊喜,又是精疲力尽。

夏伯阳让众人先行退下休息,又对仍旧守在原地的谢玦道:“二公子,药想必快煎好了,你随我去取药吧。”

谢玦仍是紧紧地盯着谢珩看,余光扫见一旁的李稚,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好。”他起身跟着夏伯阳一起往外走。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庙中便只剩下李稚与谢珩两个人,风从瓦檐中吹进来,谢珩的视线重新落在李稚的脸上,神像前的火把已经燃烧了两个晚上,光芒渐渐弱起来,忽然从中心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一片昏暗中,有纤细的火苗如流星般坠落下来。

谢珩问道:“你身上也有伤,都仔细看过了吗?”

李稚终于用极轻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我要失去你,我祈求周天的神佛,用我的命把你换回来,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能不能见面,能不能在一起……都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明知道谢珩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刻,但只要一开口,眼泪仍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不得不停止说话。

谢珩仔细地听着这几不可闻的一番话,那声音又轻又哑,绵密地扎入他的心脏中,有温热的泪水一颗颗落在他的手背上,他轻声道:“别哭了。”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李稚的手腕,凑过去看他的脸,李稚的眼中蓄满了泪水,轻轻颤动着,紧接着浑身都颤抖起来。

李稚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想要得太多,是我害了你。”

谢珩看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忍住,手中用力将李稚轻拽过来,往前吻住了他。

李稚猛的呆住,泪水夺眶而出,身体却丝毫不敢乱动,一时颤抖得更加厉害,那是一个极尽缱绻温柔的吻,缓慢厮磨却又逐渐变得暴烈起来,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深情,带着一触即溃的意味,到最后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吻着谁。

任是谢珩在那一刻也忍不住心悸,他本想安慰伤心的李稚,却也不禁沉沦在那个满是柔情的吻中,感受着那传遍全身的、前所未有的强烈战栗,他低声对李稚道:“别哭了,我不会有事。”

李稚不敢将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却也怎么都不舍得松开他,于是只用力抓着他的手臂,用额头轻轻抵住他的肩,“别离开我。”

谢珩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稚听见这句话时,浑身的血霎时间冲向脑海,眼前好似空白了一瞬,他从上至下一遍遍地抚摸着谢珩的身体,像是在反复确定他真的是好好的,忽然避开伤口抱住他,抵在他的身上痛哭出声。

谢珩还是没能忍住,稍微仰了下头逼了下眼泪,金色烛火在黑暗中寸寸纷飞,他的神情一时极为复杂,却还是忍耐着汹涌起伏的情绪,对李稚道:“没事了,李稚,”他低头轻轻亲了下李稚的侧脸,“没事。”

后背的伤口仍是传来阵阵疼痛感,但谢珩的思绪却全都集中在李稚身上,他小声地安慰着他,昏暗的大庙中,废弃的神像高坐轮台,在流星般的火光中垂眸俯视着他们两个人,在尘世间追求爱本就是一样伟大的证道,血肉终有一日会湮灭成灰,但爱永远不会消失,凡有人处,皆有爱慕。

庙外,谢玦取了刚煎好的汤药回来,夏伯阳本想拦他,还未等开口,谢玦已经在门口停下脚步,他从半掩的门缝望见里面的那一幕,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什么。

夏伯阳压低声音道:“谢大人昏迷时,殿下已经喂了些汤药进去,药不宜多服,还是待会儿再送进去吧。”

谢玦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推门进去,算是默认了夏伯阳的提议。

另一头,晋河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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